第3章

書名:山河無恙 字數:3696 更新時間:2025-05-06 13:32:52

有車呼嘯著從我身邊擦過。


 


沈行捏著我的手腕,把我拉回路邊:「為了一隻貓你不要命了?」


 


他看我沒有受傷,松了一口氣。


 


指著春生說:「他隻是一個逃兵,交出來就沒事了。」


 


「他不是逃兵,他是我的家人。」


 


「湯鋪也毀了,值得嗎?」


 


「值得,就算為了一隻貓也值得。」


 


馮秀桐說今天這事要是沈行處理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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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答應給軍隊捐的槍支彈藥和戰鬥機就通通沒有了。


 


沈行沉默了好久。


 


最終還是轉向我:「把他交出來,我保證他沒事。你想要什麼我也都答應你。」


 


「想要什麼都可以嗎?」我定定望著沈行。


 


「是。」


 


「我隻要春生和狸花。」


 


要我交出春生,是沒有可能的事。


 


「寶兒,除了他,別的你隨便選。」


 


「秀桐姑娘隻是對我有意見,放過春生,我願意離開上海,從此不再回來。」


 


沈行的眼神有些迷茫:「你就這麼護著他?」


 


「他沒有做錯事,不該卷入我們的紛爭裡。」


 


「沈行,十七年的情分,我用來換他自由,夠嗎?」


 


沈行久久沒說話。


 


不知是誰往屋頂砸了一個大石頭,有瓦石的碎片滾下來。


 


張副官急忙過來護著沈行。


 


原來不是大石頭,是到處亂飛的流彈。


 


馮秀桐一直生活在象Y塔裡,沒近距離接觸過戰爭。


 


嚇得臉都白了,直往沈行懷裡躲。


 


沈行護著她上車。


 


要我也跟著一起走。


 


我笑著推開了他的手。


 


08


 


春生要回軍隊去。


 


「寶兒姊,你多保重。」


 


「是因為那天的事嗎?」


 


春生搖搖頭。


 


他從厚重的大頭鞋裡摸出兩個銀元。


 


「這是我逃荒路上給人打工攢下來的錢,本來想讓人捎回去給我娘。」


 


「可是老家來人說我娘已經S了。」


 


春生抹了抹眼眶:「現在這些錢交給寶兒姊。」


 


我摸摸他的頭,想了想:「你們隊裡要女兵嗎?」


 


「通訊兵和衛生員是要的。」


 


「阿姊沒經驗,通訊員當不上了,衛生員應該還可以。阿姊跟你一起走?」


 


春生吃驚地看著我:「當兵要吃很多苦,而且有生命危險。」


 


「寶兒姊最不怕吃苦啦。」


 


與其留在這裡糾纏不清,還不如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湯鋪最後一天營業。


 


牡丹和她幾個姐妹來喝湯。


 


牡丹從大衣裡掏出狸花。


 


「寶兒妹妹,看看這是什麼。」


 


狸花從桌子上奔下來,歡快地跑到我腳邊。


 


那天之後怎麼都找不到它,以為它兇多吉少。


 


原來是牡丹撿了去,還給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脖子上掛了一隻精致的鈴鐺。


 


可是我不能帶它們走,怎麼辦呢?


 


牡丹聽說我的決定,當機立斷收養了狸花。


 


她的姐妹一人領養一隻小狸花。


 


「說好了隻是暫時替你照看的哦,你要快點回來,我們可沒耐心管這些煩人的小東西。」


 


她們嘴上嫌棄著,還是把它們當寶貝一樣小心地裹進毛茸茸的銀狐大氅裡。


 


小狸花慵懶地翻了個身,很滿意它們的新家人。


 


我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


 


09


 


沈行那天回去之後。


 


一直忘不掉寶兒那雙絕情的眼睛。


 


他跟馮會長退了婚,沒料到馮秀桐會去找寶兒麻煩。


 


馮秀桐並沒有非他不可,隻是心裡有氣。


 


交出那小子,給她一個臺階下就好了。


 


沈行想不明白,一向溫柔的寶兒那天為什麼像變了一個人。


 


她像一個護崽的母貓,警惕地看著不善的來者。


 


誰也別想從她手裡帶走她的家人。


 


對啊。


 


姜寶兒是個很護短的人。


 


永遠不會放棄家人。


 


當初明明放棄他,生活就可以過得體面一點。


 


她還是咬緊牙關賺錢,供他念書。


 


現在她又用十七年的情分去換一個撿回來的小兵。


 


沈行說她想要什麼都可以的時候。


 


其實心裡是在想,如果她想要一個正妻的身份,他就不當少帥了。


 


他會求馮會長把東西捐給軍隊,要他用什麼來換都可以。


 


隻要不是娶馮秀桐就好。


 


然後他就和寶兒回到那間破泥房去。


 


過尋常老百姓的日子。


 


或者他去當一個普通的小兵。


 


沈行知道寶兒會在家等他。


 


就算他失去一隻胳膊,斷了一條腿。


 


寶兒也不會離他而去。


 


隻會掉著眼淚故作生氣地罵他:「你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她又會軟下來,溫柔地問他:「天氣涼了,給你燉胡椒老雞湯好嗎?」


 


流彈砸下來的時候,沈行想拉著寶兒一起走。


 


寶兒推開他的手,護著春生走了。


 


沈行想沒關系,他會盡快把一切處理好。


 


再回來求寶兒回家。


 


寶兒脾氣好,隻要自己臉皮厚一點,假裝自己身體不舒服。


 


騙一騙她,她心一軟就會原諒他。


 


等到他把一切處理妥當。


 


滿懷希望去接寶兒的時候。


 


湯鋪已經關了。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連張副官都查不到。


 


也許。


 


從他讓她把春生交出來那一刻起。


 


他就永遠永遠失去了寶兒。


 


沈行以為再也見不到寶兒了。


 


他化身無情的戰鬥機器,投入到跟敵人的戰爭中去。


 


直到在一場如火如荼的戰役中。


 


他看到一個不要命地去搶救受傷戰士的女孩。


 


她忍著眼淚替他們包扎傷口。


 


就好像對待每一位家人那樣細致和溫柔。


 


那個臉蛋黑黑的女孩。


 


是他朝思暮想的姜寶兒。


 


10


 


我知道戰爭殘酷。


 


等到真正看到因為戰爭失去了四肢的傷員時,還是震驚得大腦一片空白。


 


我跟著春生加入了軍隊。


 


行軍中途歇息,大家還在展望未來。


 


等仗打完了。


 


要回去孝敬爹娘。


 


要回去娶等了三年的未婚妻。


 


他們問我打完了仗要幹嘛去呢。


 


我呀,錢都捐了,湯鋪開不起啦。


 


那就回家開個饅頭店,蒸好多好多的饅頭。


 


希望不會再有人餓肚子。


 


話還沒有說完。


 


一架飛機從頭頂掠過,接連不斷的炮彈聲。


 


說要回家娶未婚妻的大牛就掉了一隻胳膊。


 


我手忙腳亂地替他包扎。


 


血還是滋了我一臉。


 


後來次數多了,我已經習以為常。


 


槍聲一響,我幫忙把傷員轉移到大後方去。


 


熟練地替他們包扎傷口。


 


一次大戰役中,我忙著把傷員轉移。


 


沒留意到一枚炸彈落在我不遠處。


 


有個堅硬的胸膛跳起來把我掩在身下。


 


耳邊的轟鳴聲消退之後,我聽見他在罵我:


 


「姜寶兒,你不要命了?」


 


是沈行啊。


 


沒想到還會再見面。


 


他因為護我被彈片劃傷了手臂,深可見骨。


 


組織指派我去照看他。


 


我忙完了會去給他換藥。


 


他會悄悄把自己的白饅頭留給我。


 


給我的御寒大衣, 棉花絮得厚厚的, 寒風灌不進來。


 


我都一一收下了。


 


白饅頭泡在水裡喂給虛弱的傷員,厚厚的棉大衣蓋在他們身上。


 


希望他們好得快一些。


 


戰火停息的間歇, 我們難得有時間喘一口氣。


 


我替沈行換完藥,他會拉著我說一些兒時的事。


 


「我記得八歲那年, 我跟別人打架, 被砸傷了腿。」


 


「你也是這樣幫我換藥, 一邊換一邊掉眼淚。」


 


「姜寶兒, 你真的很愛哭。」


 


「因為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而跟別人打架。」


 


那天跟附近的孩子玩遊戲, 發生了點爭執。


 


他罵我有娘生沒爹養的。


 


差點被沈行揍掉半條命。


 


回憶又甜又痛。


 


我們都不說話了。


 


沈行躊躇了很久, 輕輕地問我:「寶兒,你恨我嗎?」


 


我搖搖頭:「我隻恨那些侵略我國土的敵人。」


 


「那……」他掏出一塊同心玉放在我手心。「這塊玉你收著。」


 


那塊玉他十歲那年就給了我。


 


二十三歲從公館搬出去, 我又放回他床頭。


 


現在我還是把這塊玉放回他床頭。


 


「少帥,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是嗎?」


 


「那等我們打贏了,如果我還活著, 我就娶你。」他急急地說。


 


「不是姨太太,是我唯一的妻子。」


 


起風了, 我替他把大衣穿上。


 


「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11


 


沈行一語成谶。


 


那場戰役現在回憶起來都心有餘悸。


 


炮火連天,S傷無數。


 


後方的傷員密密麻麻。


 


我正含淚試圖把春生的肢體拼接在一起。


 


有人拍拍我肩膀,臉色凝重讓我到軍營一趟。


 


一具枯焦的肉體直挺挺地躺在褥子上。


 


見我來了, 他艱難地扯出一絲笑容。


 


我趴在他耳邊, 試圖分辨他口中的吱吱呀呀。


 


突然他的手一軟。


 


有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沈行S了。


 


春生也S了。


 


沈行被送回元帥府。


 


老元帥手上摩挲著那塊同心玉。


 


他自顧自語:「這塊玉還是我當年送給沈行母親的,她又給了沈行, 要他送給自己未來的夫人。」


 


「他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就不該逼他。」


 


然後他又問我:「沈行有留下什麼話嗎?」


 


我想了想, 搖搖頭。


 


老元帥不說什麼。


 


用文件掩著臉。


 


他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此刻的他隻是一位失去了兒子的普通父親……


 


我悄悄退出辦公室, 替他關上門。


 


我說謊了。


 


其實沈行說了一句話。


 


他說:「寶兒,下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但是我想, 這一輩子太痛。


 


如果再有下輩子。


 


我們就別見面了。


 


下輩子希望你我活在和平的年代。


 


有一個溫馨的家庭。


 


吃得飽, 穿得暖。


 


大家都要好好的。


 


番外


 


後來我從前線轉到地下情報科。


 


我的搭檔按照三長兩短的暗號敲響我的門。


 


打開門一看。


 


彼此都大吃一驚。


 


好久不見的馮秀桐。


 


昔日的嬌嬌女剪了利落的短發, 還是一樣的明媚。


 


交代完事情。


 


她遲遲不走,躊躇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句:「對不起。」


 


「為什麼?」


 


「當年豬油蒙了心,因為嫉妒還掃了你的湯鋪。」


 


「噢, 我早就原諒你了。」


 


她雖然有些嬌小姐脾氣,但並不是一個很壞的人。


 


那幾個兇神惡煞的人要對我和春生動手的時候, 她悄悄對他們搖了搖頭。


 


她把貓扔出去的時候, 眼裡也閃過一絲愧疚。


 


我知道那天晚上她又折返十裡洋場,找過狸花。


 


我聽見她問別人:「有沒有見過一隻毛色花白的狸花貓?」


 


還有湯鋪的損失,她也悄悄把錢放在了門口的月季花盆裡。


 


「春生呢?」


 


我把她帶到春生的墳前。


 


我找不到他的出生地, 隻好把他葬在我爹爹姆媽旁邊。


 


馮秀桐真誠地給他鞠了三個躬。


 


回去的路上。


 


她突然說:「其實我挺討厭你的。」


 


「討厭你穿旗袍好看, 氣質溫婉,討厭大家都喜歡你。」


 


掌櫃合著手掌笑眯眯說:


 


「「你」「我也討厭你。」我慢慢地說。


 


「討厭你的天真嬌俏, 討厭你的神採飛揚, 我也討厭你穿洋裙像一隻蝴蝶那樣好看。」


 


她有些震驚:「沒想到你這麼刻薄。」


 


我也很傲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她挽著我的胳膊:「那我認識一家做洋裙很好看的商號, 等抗戰勝利了介紹給你。」


 


「我也認識一家做旗袍很好看的裁縫鋪,到時候帶你去。」


 


等到那時候。


 


我們留一頭長長的頭發,你幫我做發卷, 我替你梳發髻。


 


我們穿了最喜歡的衣裙,走上街去。


 


什麼都不幹,就曬一曬太陽。


 


或者去看一部喜歡的電影。


 


山河無恙。


 


你我安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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