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牡丹姑娘突然問:「老板娘也叫寶兒,會不會是少帥的阿姊呀?」
一眾姑娘嘻嘻哈哈笑著看我。
我拿出剛烘好的蝴蝶酥,塞住了她們的嘴。
沈行從來不叫我阿姊。
六歲那年他剛被姆媽撿回家時,像一隻落難的刺蝟,對所有人都很戒備。
要跟人說話都是:「喂。」
他是老元帥在舞廳一夜風流的孽果,被偷偷養在外面。
這一年被正牌夫人發現,打上門去,鬧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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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彼時還要仰仗嶽父家的財力勢力,隻能當個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
他媽頂不住壓力跳了江。
他成了孤兒流落街頭。
姆媽曾經做過他的奶娘,看著不忍心把他帶回家來。
讓我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別跟他計較。
姆媽不在家,也才六歲的我踩著凳子到灶上給他蒸饅頭。
又絞好毛巾替他擦掉臉上的泥巴。
有毛孩子趴在窗臺笑他是石頭裡蹦出來的野孩子。
我拿了掃帚追出去。
他拉著我的衣角,開始叫我:「姜寶兒。」
「姜寶兒,你打不贏的。」
於是他自己衝上去,一打五,大獲全勝。
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十歲那年,姆媽病故,我也成了孤兒。
老家的伯伯要帶我回鄉下。
他拉著我的衣角哭得撕心裂肺:「寶兒不要走,永遠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擦幹他的眼淚,也擦擦自己的眼睛。
跟他說開玩笑說:「好啊,你叫我阿姊,我們才是一家人,我就不會離開你。」
「我不要叫你阿姊,你就是寶兒,我以後要娶寶兒做老婆。」
那時候還不懂什麼情啊愛的。
隻是看到他眼內的恐懼,心頭一軟就留了下來。
我接過姆媽替人漿洗衣服的活。
春天上山挖野筍,冬天街邊烤紅薯。
日子艱難,東拼西湊地也一天天過了下去。
每逢初一、十五上香。
我跟神說請保佑我們平安。
沈行跟神說我要娶寶兒做新娘。
後來元帥府大公子意外身亡,夫人傷心過度跟著去了。
沈行被接回府認祖歸宗。
元帥問他委屈了這些年,可有想要的東西?
沈行緊緊握住我的手,說隻要寶兒陪在他身邊。
說了一年又一年。
以至於我真的以為那件紅嫁衣是給我的。
牡丹喝完湯,站起來扭著腰肢跟我說再見:「寶兒妹妹,明兒給姐留碗羊肉湯。」
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脫掉腳上的高跟鞋,扔進了垃圾堆。
其他姑娘問她:「怎麼扔了呀,不是剛買的嗎?」
「不合適就扔了,它奶奶的,磨得老娘腳後跟痛S了。」
「好歹回家再扔啊,天氣那麼涼。」
「嗨,痛多一分鍾我都不樂意。」
她光著腳走在路上,腳尖的紅蔻丹十分惹眼。
她恣意爽朗地跟姊妹們說說笑笑。
放肆的笑聲穿過長街,聽得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對啊。
不合適的東西丟了就好了。
以後也就不會再痛了。
05
馮秀桐一日之內問了沈行五次愛不愛她。
沈行忽然就暴躁起來。
初識馮秀桐時,她熱烈奔放,跟安靜內斂的寶兒不一樣,可以帶給他新鮮感。
讓他誤以為這才是愛情。
讓他誤以為他對寶兒的情意,不過是弟弟對姐姐的依賴。
愛到如呼吸如空氣,便隻道是尋常。
馮秀桐不知道聽誰嚼了什麼舌根。
知道他和寶兒的過去。
就開始鬧。
一天要問無數遍寶兒好還是我好。
你愛她還是愛我?
你到底愛不愛我?
問第一遍還覺得可愛,多問一遍沈行隻覺得厭煩。
他想起寶兒。
寶兒永遠不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她隻會溫溫柔柔地問他明天想喝什麼湯。
她性子那樣好。
為數不多的幾次生氣,也是因為有人罵他野孩子,她拿著掃帚衝出去維護他。
又或者是他嘴饞了,下河摸魚,腳一不留神踩空,喝了幾口水。
她拿著燒火的棍子狠狠地抽他屁股。
打完之後,自己卻轉過臉去,吧嗒吧嗒掉眼淚。
從公館搬出去那天她還微笑著叮囑他要注意身體。
讓他恍惚以為她不過是要出趟遠門,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確實也認為她出去之後發現日子不好過,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走的時候是深秋。
可是現在楊柳已經抽了綠枝條。
還沒等到她回來說她後悔了。
沈行問春桃:「寶兒回來過嗎?」
春桃心裡有氣,語氣很冰冷:「沒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不知道。」
春桃跟寶兒關系好,肯定是知道的。
她不說也沒關系,他一查便清楚了。
張副官第二天就查到寶兒並沒有回老家,而是留在十裡洋場開了個湯鋪。
沈行在路上的時候還想,十裡洋場離公館不算遠。
她到底還是有點舍不得吧。
他站在對街,看到寶兒淺笑著招呼過路客人。
她低低挽了個發髻,衣服幹淨整潔。
沒有預想中的落魄。
他以為她過得不好。
這樣哄她回家的勝算就會大一些。
但是她怎麼會過得不好呢?
那麼艱難的日子,帶著他拾爛菜葉,給人洗衣服十指盡數磨破。
她也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她不是因為攀附在誰身上才過得好。
她本身就很好。
那群舞女在發酒瘋,不知道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她也跟著笑,眼睛彎彎的。
突然有兩個走船幫的男人憤怒地站起來。
指著她的鼻子罵罵咧咧說隔夜湯,不新鮮。
她不慌不忙地揭開鍋蓋,一樣舀一點給大家品嘗。
「都是現燉的,不新鮮不要錢。」
那兩個男人不依不撓,摔了湯碗。
眼看就要動手了。
她也不知道要喊人幫忙。
沈行給張副官使了個眼色。
不知誰指著他的方向大喊:「少帥來了。」
走船的男人落荒而逃。
寶兒拿起絹巾擦擦額角的汗,隻抬頭看了一眼人群湧動的方向。
目光便很快回到別的顧客身上去。
笑著給他們找錢,請他們下次再來。
沈行知道寶兒看到他了。
但她毫不在意的樣子。
讓他很不是滋味。
他走到她的湯鋪前。
問她:「給你防身用的小刀呢?」
那把刀有元帥府的紋號,多少可以用來震懾不懷好意的人。
她不好意思地指指身後:「刀拿來削竹筍啦,很趁手。」
然後她像招待其他客人一樣問他:「少帥要喝湯嗎?」
她還是跟往常一樣溫聲細語,左臉頰有個淺淺的梨渦。
沈行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疏離。
他心裡酸酸的。
忍不住問她:「你不想我嗎?」
「你以前照顧我隻是出於責任對嗎?」
「不然你離開我怎麼一點也不難過。」
06
湯鋪生意越發好了。
柳條抽新芽的時候。
狸花生了幾隻小狸花。
我心裡高興,開了一瓶桂花釀,請牡丹和她一眾姊妹嘗一嘗。
牡丹剛轉完臺出來,多少有些醉了。
她一邊喝桂花釀一邊舉著酒瓶子大聲說:
「寶兒妹妹的桂花釀比那些臭男人灌的洋酒好喝多了。」
大家都在笑。
活色生香的生活就是好。
我也很開心。
正在笑鬧著,有兩個南洋走船幫的客人拍桌子說湯不新鮮。
很生氣地摔了湯碗。
我知道他們剛從百樂門出來,可能因為衣著不光鮮,受了點姑娘們發的脾氣。
要找個由頭消消火。
我正想著要怎麼應付難纏的客人。
張副官走過來,悄悄露出腰間的手槍。
不知誰跟著喊了一聲:「少帥來了。」
我下意識望過去,看見沈行正落寞地站在不遠處。
可能是路過,可能是有應酬。
剛好看見有人鬧事,順手幫了一把。
我急著給客戶找錢,並沒有過多關注他。
過了一會兒他走到湯鋪前。
我才知道他是專門來找我的。
「少帥喝湯嗎?」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看著我良久。
才紅著眼睛問:「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如果少帥不是來喝湯的,要麻煩你給後面的客人讓一讓哦。」
沈行是一個特別沒有安全感的人。
他會逮著一個問題一直問。
直到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擋在湯鋪前,不依不饒地問:
「你當初照顧我隻是出於責任對嗎?不然你怎麼一點也不難過。」
當然是難過的。
剛離開公館那會兒隻要聽到與他有關的隻言片語。
眼淚總是猝不及防地湧出來。
湧出來的眼淚滴進湯碗裡,湯太鹹了。
湧出來的眼淚掛在臉頰,寒風一吹像刮刀子一樣痛。
湧出來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看不清中秋的圓月,看不清冬天的梅花。
直到春天來了,我忽然看到大地水彩畫一樣斑斓的顏色。
我就知道我錯過的實在太多了。
愛與恨都很消耗心氣。
我不愛他了。
也不要去恨他。
我還是平常地招呼他:「隻剩腌篤鮮和羊肉湯,六十文錢一碗,再不喝就沒啦。」
失望慢慢爬滿了他的眼底。
他喃喃地問:「寶兒,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堅定地選擇我。
又或者坦然地承認他愛上了秀桐姑娘。
過去亂許的承諾隻是因為太年輕,算不得數。
我也就不說什麼,還是安安分分做他的阿姊。
但他不該拿姨太太來羞辱我。
以至於現在連家人也做不成了。
「沈行,快回家去吧。」
「不,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家。」他不肯放棄。
張副官過來低聲跟他說話。
我聽得很真切。
秀桐姑娘摔傷了腿。
他猶豫了一下,跟我說:「寶兒,你等我來接你回家。」
便很快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07
局勢漸漸不太平了。
有天深夜回家。
聽見柴堆有異常響聲,撥開稻梗一看。
是一個受了傷的落單小兵。
大概十五歲的樣子。
我撿回家一粥一湯慢慢喂,撿回來他一條小命。
他叫春生,從北邊逃荒過來的,路上加入了軍隊。
又因為受傷,跟大部隊走散了。
我讓他安心養病。
他手還沒好利索,每天幫我喂喂狸貓,收收錢。
他開開心心地叫我寶兒姊。
有他,還有狸花小狸花。
就像一個小小的家。
那天他正在湯鋪替我收拾碗筷。
馮秀桐氣勢洶洶地帶著幾個人過來。
指控我窩藏逃兵。
「就是他,帶走。」
幾個人上前扯了春生就要走。
我把春生攔在身後:「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權利帶他走?」
馮秀桐居高臨下看著我,昔日神採飛揚的臉上寫滿了戾氣。
「姜寶兒你還挺有種,窩藏逃兵說話還敢這麼硬氣。」
春生從我身後探出頭來:「我不是逃兵,傷好了我還是要回去的。」
「別狡辯,他們都是警察局的人,現在不但懷疑你是逃兵,還懷疑你竊取了重要情報。」
「說不定就藏在這間爛湯鋪裡,搜。」
湯鋪被翻得亂七八糟,瓦罐摔碎,可惜了裡面的好湯。
逃兵不歸警察局管。
我心中明了,她是衝著我來的。
「放了春生吧,我跟你走。」
「哼,你自然也是要帶走的,誰都別想逃。」
春生急了,拼S護著我。
吵鬧聲嚇到狸花,它弓起身子跳到馮秀桐身上。
馮秀桐尖叫著抓住狸花,一把扔了出去。
狸花喵喵叫了幾聲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狸花是我和沈行從郊外破泥房剛搬進公館那天撿到的。
它跟了我一路,髒著臉可憐巴巴地蹭我的鞋子。
我當時還跟沈行開玩笑說這隻貓怎麼那麼像你。
沈行也笑了:「它跟我一樣喜歡寶兒。」
然後我就把它帶回了家。
離開公館那天。
沈行後來被元帥急急叫走。
春桃在廚房抹眼淚。
隻有狸花拖著臃腫的身體笨拙地跳上我的箱子。
陪我度過最痛苦的那段時光。
我氣急攻心,推開攔路的馮秀桐,要去救狸花。
馮秀桐沒站穩,摔倒在瓦罐的碎片前。
一生沒有這樣跟人紅過臉。
唯有欺負家人不能忍。
馮秀桐也急了,在後面嚷嚷:「沈行,你看到了,她欺負我。」
穿著軍裝的沈行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我沒能撿回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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