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
不要。
我似乎突然找到了那段丟失的記憶,恐懼和無力的憤怒轉瞬間把我吞噬。
正在這時,周遊的白球鞋突然出現在了巷口。
是周遊。
是周遊啊。
這一瞬間,我作為咪咪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懷裡抱著剛剛拿到的數學競賽的獎杯,金屬稜角在路燈下反光又刺眼。
醉漢的匕首劃破艾楊的袖口,我聽見布帛撕裂聲。
Advertisement
我豎起耳朵,卻因為剛剛被醉漢狠狠踢了一腳飛出小巷而難以爬起……
但那聲布帛碎裂像極了開學時周遊撕掉理科申請表時的聲音。
「放開她。」
周遊的怒吼震落牆頭灰。
他咬著後槽牙,不顧一切地向前用力。
獎杯砸在醉漢太陽穴上的悶響,混著艾楊的尖叫刺穿小狗的耳膜。
我叼住她掉落的發繩往便利店跑,項圈鈴鐺卡在下水道縫裡。
不顧一切地朝著鄭阿姨落淚。
好在她向來熱心又通情達理,一瞬間就反應過來,是出事了。
鄭阿姨舉著湯勺衝出來時,血已經漫到煎餅攤的遮陽傘底下……
亂了。
亂了。
一切都變得混亂不堪。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交雜成片。
恍然之間,我不知被誰抱起。
老張的羊毛大衣裹住我發抖的身子。
周遊用染血的校服袖子擦艾楊臉上的灰,指尖的血沾到她睫毛上。
他抱著懷裡暈過去的女孩,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她染血的臉頰。
保安處老李的皮靴踢飛帶血的三角板,泄了力,半晌才撥了 120。
她分明笑著。
可她還是,一點一點地,就在周遊面前閉上了眼睛。
16
我被老張一起抱去了醫院。
消毒水混著藥片的苦味往鼻子裡鑽。
周遊的手纏著繃帶,SS按在病房門框上。
艾楊躺在病床上,瘦小的身軀陷進白床單。
睫毛的影子輕輕顫抖,睡得很不安穩。
她的手指勾著我項圈上崩斷的鈴鐺鏈,鐵鏽在陽光裡一閃一閃。
哗啦一聲,艾楊爸的公文包摔了。
治療建議書滑出來,原來……竟然是催眠。
我說怎麼這十天的事情,我樁樁件件都沒了記憶。
我嗚咽了一聲,舔她冰涼的手背,嘗到血塊裡的腥苦。
明明我已經變成小黃狗了,為什麼看到這一切,還會這樣疼……
媽媽的高跟鞋卡進下水道縫裡,她雙手捧著臉抽泣了幾聲,半晌才站起身。
天色更暗。
她看著剛包扎好的周遊,撲通一聲跪在走廊盡頭處。
剛下完雨,腳印將雨水帶到走廊地板上。
她向來精致有禮的絲襪沾滿了泥點子:
「小周……楊楊,要做記憶消除。
「雖然是你不顧一切救下了楊楊,阿姨求求你,阿姨求求你。」
「求求你了……不要告訴楊楊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從小過得苦,我和她媽媽沒有帶過她,這兩年才把她接到身邊。
「她一直沒有安全感,也有點自卑,不要再讓她知道這件事,好嗎。」
他的手無力垂下,連忙也是跪坐在地,一把將我媽扶住:
「您放心,我不會說的。」
我是知道的,周遊父母長年在外,幾乎從不回家。
爸爸拉住他的手腕,說要賠償他一筆錢,去和那被重傷的醉漢私了。
可他搖頭拒絕了。
醫院的燈光將他孤決的背影拉得很長。
媽媽不忍心再看,轉身進了病房。
17
我被老張帶回學校。
隻能早早地守在校門口。
周遊的校服褲子鼓成氣球,遠處數學競賽頒獎典禮的橫幅正在拆。
他本該拿獎杯的手裹著滲血的紗布,紗布上沾著雨天的泥濘。
我嗚咽著蹭他,這時他狠狠把我抱起,聲音顫抖又無助:
「咪咪……
「我沒有保護好她。
「怎麼辦呀……她還那麼小。」
我脖子上的鐵扣子硌他手心。
我想抬起手擦去少年的眼淚,可最後抬起的隻有一雙受了傷的前爪。
無法相擁的懷抱,就在這裡發生。
……
周遊父母過來了。
他又被帶去了警局。
良久,我跌跌撞撞衝到他球鞋上蹭了蹭。
周遊手裡那封未寫完的情書已經被汗浸透。
他摩挲著我的狗頭,嘴裡喃喃:
「她忘了我也沒關系。
「我永遠記得她的喜歡——
「咪咪,你懂嗎。
「在我心裡,至高無上。」
他的話一字一頓,敲在我心上,就像鐵錘落下,將釘子緊緊刻進木板——
再無一絲縫隙。
我叼著草莓掛件蹭他褲腿,金屬扣上的紅漬像艾楊那晚撕破的校服。
18
事發後的第一天。
早自習鈴響前十分鍾,徐嘉誠又往我飯盆塞烤腸。
「咪姐行行好。」他雙手合十拜了拜。
「今天教育局檢查,千萬別記我名。」
我矜持地抬爪批準,轉頭看見周遊拎著豆漿油條翻牆。
他校服衣角勾住鐵絲網,露出腰側未結痂的刀疤——是那晚為護艾楊挨的。
「周遊!翻牆扣五分!」
保安老李舉著喇叭追。
他單手撐牆躍下,油條精準投進我飯盆:「封口費。」
豆漿吸管戳破塑料杯,甜漿流了滿手。
艾楊從便利店衝出來,掏出手帕往他掌心按:
「傷口沾糖會發炎!
「還有,謝謝你救我……
「我不幹淨了,往後,就別再來往了吧。」
周遊耳尖紅得滴血,心卻疼得說不出話,指尖蜷了又蜷,最後把手帕疊成方塊塞進書包夾層。
那裡還躺著艾楊送他的薄荷糖,因為舍不得吃又總拿出來看,糖紙都磨起了毛邊。
可她卻說,以後不要再來往了。
19
事發後的第二天。
治療室的燈管嗡嗡響。
我趴在艾楊腿上數醫生懷表晃了多少下。
周遊手腕上新繃帶底下露出半截鈴鐺鏈,和蜂鳴器的叫聲一起發抖。
「你現在走在開滿小花的路上……」
醫生的聲音像隔著棉被。
艾楊眼睛裡的光啪地滅了,周遊一把扯斷了窗簾穗子。
20
事發後的第三天。
催眠診療室冷得像冰窖。
媽媽的新美甲刮過協議書:
「楊楊最近總做噩夢,勞煩醫生再加固記憶封鎖。」
我蹲在窗臺舔爪子,看見周遊蹲在花壇邊折紙飛機。
他撕了轉理科的志願書當機翼,紙飛機掠過教務處窗口,穩穩扎進「早戀黑名單」公告欄。
21
事發後的第四天。
老張舉著保溫杯追出來時,周遊正給艾楊講題。
鉛筆尖點在「相遇問題」例題上:
「設兩人初始距離為 S,艾楊的速度是周遊的 1.2 倍……」
艾楊突然抬頭:
「那要多久才能追上?」
秋光斜照進教室,粉筆灰在他們發梢鍍了層金邊。
周遊喉結動了動,鋼筆在草稿紙寫下:
【當 S=0 時,相遇即是此刻】。
原來這樣美好的記憶,我也全然不記得……
我看著兩人相依的身影,將臉埋進爪子,不停嗚咽起來。
22
事發後的第五天。
老張的三角板敲得黑板咚咚響,粉筆灰簌簌飛濺,停在了周遊發梢。
他低頭解立體幾何題,左手虎口的月牙疤被護腕遮得嚴實。
我蹲在課桌下啃磨牙棒,看見後排女生傳紙條:
【年級第一又滿分,留案底也不耽誤人家當學神。】
艾楊的橡皮滾到我爪子邊,她彎腰撿時馬尾掃過周遊課桌。
他鋼筆尖在草稿紙洇出個歪扭的愛心,又慌忙塗改成長方體模型。
我叼起橡皮往她手心塞,周遊突然踢了踢我屁股:
「小笨狗,別打擾人家學習。」
23
事發後的第六天。
校慶晚會彩排,艾楊的校服褲子勾住舞臺釘。
周遊蹲下解布料時,後頸小痣在她掌心投下陰影。
「疼嗎?」
她指尖虛撫過他結痂的疤。
幕布突然墜落,黑暗裡他呼吸掃過她耳垂:
「早不疼了。」
我在控臺咬斷追光燈電線,全場驚呼中,周遊的手終於握住她的。
艾楊紅著臉離開。
我聽見周遊嘆息,他目光停在她遠去的身影上,很久,很久。
他低頭揉我的狗頭,像是沒人傾訴,隻能認真地和我說:
好姑娘,催眠快結束了。
就忘掉吧。
一切都不要再記得。
包括,我。
……
24
事發後的第十天。
美術室的松節油味嗆小狗鼻子。
艾楊的催眠療程全部結束。
她回了學校,周遊也是。
老李要求學校建的美術室正式投入使用,艾楊畫著鐵門的素描紙沙沙響,鉛筆突然戳破速寫紙,手卻突然不自覺按住太陽穴。
白皙的皮膚上染上鉛屑,她說:
「我總覺得……
「這門後應該站著一個人。」
她喃喃:
「好像拿著獎杯。
「很閃,很亮,像……
「希望?」
後排為她削鉛筆的周遊割破手指,血滴在公式上變成 ∞ 符號。
調色盤哐當翻了,水彩顏料是他剛兌好的紅色。
爬得像那晚巷子裡的血。
我咬住周遊的褲腳,這時他才回過神。
他目送艾楊上了她父親的車,才連忙跑到電話亭去,撥打了艾楊媽媽的電話:
「阿姨。
「她可能還有一些……沒有忘掉。
「再加一次吧。」
要讓她幹幹淨淨當太陽。
他泄了力。
最後這一句,是他掛了電話才敢說出口。
要怎麼說。
他甚至不能讓旁人知道他的喜歡。
尤其是她父母。
這就是我消失的記憶中的最後一天。
掌管日記系統的小團子蹦了出來,不同於平時的耍寶和叉腰,它這次很是沉默:
【後續你都記得。
【現在我們要去高考附近了。】
25
轉瞬間,我眼前一黑。
透過地上低窪的水,我看到自己的嘴巴附近毛色發白。
流浪狗的平均壽命在三到五年。
周遊把我撿回學校時,那具身體已經在外面流浪很多年了。
其實完整地陪伴了他們高中三年,也算是功德圓滿。
熱門推薦

一把剪刀
"當紅女星為了展示自己的個性。 一把剪短了禮服。 而我作為她的服裝造型師。 因為無法將禮服完好歸,被高定品牌永久拉黑。 我失業回家。 卻發現她成了我弟新談的女朋友。 見面時,她身上還穿著媽媽留下來的裙子。"

少年不負
"女兒高考零分,被爆上熱搜,成了全國的笑話。 而我領養的孩子,卻超常發揮考上了清華。"

逆命
我曾救過流落民間的太子,後入太子府做了良娣。 可世人不知良娣陳玉娘。 隻知太子與太子妃舉案齊眉。 我被太子妃刁難責罰,秦疏冷眼旁觀。 夜裡卻心疼地為我上藥。 「玉娘,你與鯉兒是孤的軟肋,孤越護你,越保不住你。」 我拂開他的手,不再言語。 眼前飄過一條條彈幕。 【天哪,太心疼男主了,為了女主一直隱忍。】 【女主懂點事吧,男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滴滴斷情
"我開車幫朋友去接滴滴,卻接到了老公和他的小情人。 兩人在車的後門口忘情地吻。"

日落墜入烏託邦
" 孟璃在26歲那年將青春期所積攢的叛逆全釋放出來了。 裸辭,花光積蓄去洛杉磯,與一面之緣的男人叛道離經。 那天是黃昏,在洛杉磯的某個海灘。"

銀河有星星
京圈太子爺傅亦銘有個嬌寵養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總愛哭鼻子,玩失蹤。 為了她,傅亦銘缺席了我們的婚禮,也缺席了我們女兒的誕生。 後來,我帶著女兒,和他的小姑娘同時出國。 相反的航向,他選擇去找回鬧別扭的小姑娘。 兩個月後,才想起給我打電話。 「出國旅遊這麼久,該回來了吧?」 結果被女兒糯聲糯氣地警告了。 「我已經物色好了新爸爸,你別來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