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夜第九次看著林瑤瑤跳河自盡時，他終於徹底崩潰了。

 

他將婚戒從手上摘下，狠狠摔進河裡，前幾天跟我求婚時的柔情似水蕩然無存：

 

「徐月！整整九世了！瑤瑤S了九次了！你怎麼就這麼心狠？從不肯救她一次！」

 

系統指派他攻略我，且隻有我能救他真正的心上人。

 

我看著他通紅的雙眼，沉默片刻，笑了笑：「好啊，這次我救她。」

 

我跳入河中，朝即將被淹沒的林瑤瑤遊去。

 

河水凍得人身心麻冷，我忽然感到厭倦疲憊：

 

「系統，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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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十年前，那個沒有沈夜的夏天。

 

1

 

林瑤瑤第九次跑到那熟悉的河邊，踮起腳尖站上護欄時，沈夜拉著我的手跑到不遠處看著。

 

他臉色蒼白，漆黑深冷的瞳孔裡全是戰慄：「救救她，徐月，你快救她。」

 

他抓得我的手生疼，我卻無動於衷地看著即將跳入河中的那抹身影：「我為什麼要救她？」

 

救誰都可以，隻有林瑤瑤，我不會去救。

 

抓住我的那隻手剎那加重了力道，仿佛要將我捏碎。

 

我回頭看向沈夜。

 

他渾身戰慄，唇色煞白，唯有雙目通紅，近乎崩潰看著我。

 

重生九次，我第一次見他這樣仿佛天地崩塌了般絕望和憤怒，他朝我吼：

 

「徐月！整整九世了！瑤瑤S了九次了！你怎麼就這麼心狠？從不肯救她一次！」

 

雙手猛地按住我的肩膀，像隻狂怒的猛獸，要將我撕咬殆盡。

 

「為什麼呀，徐月，整整九世了！你怎麼會是這樣無情的人，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S？

 

「你知道……你知道每次我看著瑤瑤S在我面前，我有多難受嗎？」

 

他的聲音沙啞起來，近乎哀求：「徐月，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隻有你救她，她才能活下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

 

他右手上戴著的婚戒在夕陽光下閃爍星光，仿佛回到三天前，在滿天煙花綻放中，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他眉眼含情為我戴上婚戒，說：

 

「徐月，說好了，我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他卻再沒有那日為我戴上婚戒時的溫柔情深。

 

原來是再偽裝不下了。

 

「叮！」

 

不知是他碰到了，還是婚戒一開始就不合適，它倏然從我指尖脫落，墜入沙中。

 

我低頭，想找尋它的位置，沈夜卻忽然絕望大喊了一聲：

 

「瑤瑤！」

 

她從河邊跳下。

 

沈夜徹底崩潰了。

 

他把手上的鑽戒狠狠摘下，甩進了河裡。

 

他的喊聲隨著風冷冷吹進我心頭，我忽然不想再找婚戒了。

 

我抬頭看他，倒退兩步，靜了會兒，無聲笑了笑：「好，我救她。」

 

沈夜倏然看向我。

 

我轉身跳入河中，朝掙扎中的林瑤瑤遊過去。

 

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入水那一刻，我的呼吸似乎也快被凍住了。

 

我遊到林瑤瑤身邊，無甚情緒地勒住她往河邊拖，不在意她嗆了幾口水。

 

我將她拖上岸，隨意丟在沙上。

 

林瑤瑤猛烈咳嗽著。

 

我看見夕陽光下，沈夜背對光的身影成了一片暗色。

 

他踉跄著朝林瑤瑤撲過去，跪在地上，手甚至在抖，似乎不敢相信她真被我救上來了。

 

他把身上黑色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瑤瑤，瑤瑤你怎麼樣了？冷不冷？」

 

頓了會兒，他低下頭，似乎有淚從他眼角滴落，墜在林瑤瑤清雅純良的臉上。

 

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我渾身湿漉漉，河水將我視線模糊，好似從頭到尾，我不是他新婚的妻子，隻是橫在他倆之間的一根木刺。

 

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了吧。

 

為了林瑤瑤能活下來，他重生了一次又一次，為了讓我救林瑤瑤，用盡了各種方法哄我。

 

比如，瑤瑤是他妹妹，瑤瑤對他有救命之恩，瑤瑤是個很善良的女孩……

 

河邊的風吹得我太陽穴刺痛，我轉過身，一股濃濃厭倦油然而生，像一塊巨石壓著我，累了，也煩了。

 

「系統。」我說，「我想回去了，回去十年前的夏天。」

 

那個夏天，沒有沈夜，沒有林瑤瑤，隻有蟬鳴和鳥叫，一覺醒來，都是藍天和白雲。

 

【叮！回去倒計時：十天。】

 

腳上倏然踩到什麼東西。

 

我挪開腳，是一枚鑽戒。

 

我拿起來，盯了片刻，將它扔進河裡。

 

可惜了，在林瑤瑤沒有出現之前，一切都是那麼好。

 

2

 

那時候的沈夜，真的很溫柔。

 

他學不會別人的情話，中學那會兒，他隻會悶頭折千紙鶴，裝了滿滿一大罐，扭扭捏捏塞給我。

 

我回去就拆開了，每一隻都寫著同一句話：

 

【沈夜和徐月，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我又怎麼會不喜歡那時的他。

 

林瑤瑤轉學到我們班來時，我和沈夜已相識七年了。

 

她和許多女生都不一樣。

 

她從不穿校服，隻愛穿著拖鞋「吧嗒吧嗒」走。

 

她上課戴著耳機，肆無忌憚聽歌。

 

沈夜回頭看見她時，她朝他無心笑了下，滿是栀子花般的清新獨特。

 

沈夜耳尖紅成了草莓色。

 

有女生偷偷說林瑤瑤壞話，他會冷冷警告：「誰在背後亂嚼舌根，自己的事不好好做，還有心思管別人。」

 

他會因為別人一句對林瑤瑤不友善的話，衝上去和男生打架。

 

然後滿身掛彩冷冷回到座位。

 

我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墜落，朝林瑤瑤的眼睛裡沉醉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覺醒過來，才知道：

 

我和沈夜，不過都是一本書裡的配角，而林瑤瑤，是那個無上光環的穿書女主。

 

按照劇情發展，沈夜會和我結婚，卻會永遠暗暗愛著林瑤瑤。

 

那個像惡魔一樣的林瑤瑤，引著後來的沈夜走向犯罪墮落的林瑤瑤。

 

而故事裡，走出窮山惡水的林瑤瑤，會被京圈太子爺喜歡上，太子爺和她鬧了矛盾，她因此去跳河。

 

按照劇情，本該我去救她。

 

可我並沒有。

 

我冷眼看她S去後，世界忽然黑暗了。

 

我也跟著重生了九次。

 

我以為是林瑤瑤發現劇情不對勁，重啟了故事。

 

我以為沈夜隻是受劇情影響，受女主影響，隻要我能勸醒他，讓他知道，我倆都不過是個女主故事裡無關緊要的苦命人，一切都還能挽回。

 

我一直以為，我與他相戀的十餘年，不會被短暫出現的林瑤瑤替代。

 

直到沈夜說出「攻略我」時，我才知道。

 

原來，覺醒的不止我一個。

 

他早就覺醒了。

 

他和我一樣，各自綁定了系統。

 

他隻是心甘情願，為她沉淪。

 

他暴露自己攻略者的身份時，我有一剎那聽見他系統的聲音，我才知道：

 

原來，是他不能忍受林瑤瑤S了，所以重啟故事一次又一次。

 

而系統要求他攻略我，且隻有我救林瑤瑤，林瑤瑤才能活下來。

 

3

 

我渾身冰冷走回了家裡，衝了個熱水澡。

 

水從臉上熱乎乎淌下，我卻察覺不到暖意。

 

當我覺醒自己是女配時，系統就告知我，可以有一次時光倒流的機會。

 

我終於用它了。

 

回去後，那邊不會有沈夜，也不會有林瑤瑤。

 

他們仍舊會在這邊的世界。

 

真好啊，再也不必見了。

 

他也不必，再假裝溫柔情深，和我纏綿擁吻，一次又一次給我戴上婚戒了。

 

我衝澡完，沈夜還未回來。

 

大概今晚都不會回來了吧。

 

我披上一件外套，出了門去。

 

我漫無目的走走停停，過了一個晚上，直到系統「叮」地又響起：

 

【回去倒計時：九天。】

 

天亮了。

 

我搭乘一趟車，關了手機，回去了老家。

 

當年的窮山惡水，如今已是新農村煥然一新的面貌。

 

我走到了我與沈夜讀高中的學校外。

 

陸陸續續有學生來學校上課。

 

不同當年的破破爛爛，街頭黃毛混混成群猖獗，如今學校翻新擴建，學生校服整整齊齊，聽說這幾年教學質量飛速提高，已然一片朝氣蓬勃景象。

 

我出神凝望門口那棵老樹。

 

那時，我和沈夜，為了躲避同學的幹擾欺凌，曾一同躲在樹底下努力讀書，隻為了考上夢想的大學。

 

許久許久，身後傳來一道清冷聲音：「徐月，為什麼關機了？」

 

我回頭，卻是沈夜。

 

他竟會追到這裡來。

 

看他眼下的淡淡的烏青，似乎也一夜未睡。

 

再次見面，很意外的，我們之間的氛圍並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我平靜道：「不想看而已。」

 

大概是我的語氣過於涼冷，沈夜怔了怔，朝我走過來。

 

街邊穿過的風冷得出奇，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沈夜看見了，幾乎沒有猶豫地把身上外套脫下來，熟練地給我披上。

 

黑色外套上有他熟悉的氣味，以及……

 

我抬手，用力抓住外套，扯了下來扔還他：「不必了，沈夜。」

 

我不想披林瑤瑤也披過的衣服。

 

我扔得用力，衣服險些打到沈夜臉上。

 

我看他一眼，邁開腿繞過他往前走。

 

「徐月。」沈夜在身後叫住了我，「昨天的事情……」

 

他的嗓音裡好像堵了一塊冰冷的石頭，好半天，他才輕聲說：

 

「對不起，徐月，我昨天不該那樣吼你，我當時……當時太緊張過度了。」

 

「哦。」我聳了聳肩，「是啊，你永遠會為她緊張，她都快S了，你又怎麼會不著急，是吧？」

 

沈夜往前走兩步，沒再回答我這問題，隻是低聲說：「你覺醒很久了嗎？」

 

我扯了扯唇角：「你才知道嗎？」

 

話出口，我才覺得有多荒唐好笑。

 

明明九次重生了，他有那麼多機會，那麼多細節，他都該看出來，我也是覺醒了的。

 

隻可惜了，原來他半分注意力都不曾在我身上花費過。

 

就像林瑤瑤也是。

 

身為知道劇情發展的女主，她見我那麼多次沒去救她，竟也從未懷疑過我，隻以為是世界出了 bug 差錯。

 

也是，她本來也瞧不起我，怎麼也不會覺得我有能力覺醒。

 

頓了頓，我正想走，沈夜忽然又問：「為什麼你不肯救她？」

 

一句話如鋼針將我釘在原地。

 

我緩緩轉身看他。

 

他黑漆漆的雙眸正盯著我看，陌生而遙遠：「你從前……徐月，你從前分明很善良，不是嗎？」

 

我啞然片刻，不由笑出了聲。

 

我撸起了右手衣袖，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臂：「看見了嗎？沈夜？你能看清楚了嗎？

 

「是，我惡毒，我無情，我應該第一次走劇情時，就不計前嫌，跳下河水去，救起脆弱又光芒萬丈的林瑤瑤。

 

「你的意思就是這樣，對嗎？」

 

沈夜僵了僵，別過了臉。

 

我冷笑了一聲。

 

4

 

我自然不會忘記，林瑤瑤有多不喜歡我。

 

她是學校的大姐大，身後總跟著一群尾巴蟲，和她一起在學校裡橫行霸道。

 

她不聽課，不做筆記，總和老師對著幹，神態總是懶洋洋的飛揚跋扈。

 

當然了，作為女主，她這樣表現的背後，自然離不開她那千瘡百孔的原生家庭。

 

可我的家庭也並不比她好到哪兒去。

 

在我成長的那片窮山惡水中，學校裡並沒有多少個愛讀書的學生。

 

我低調寡言，成日背著厚重的書包來來往往。

 

林瑤瑤見著，便會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