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然是用不到我漿洗衣裳了。
天色有些深了。
我起身送陸玠出院子。
風將樹葉吹得哗哗作響,搖曳的影子像浪潮般晃起來。
斑駁的樹影灑了我們一身。
涼州的月實在是美,月光落在他眼睛裡。
他突然停下腳步,像是隱忍了許久才問:
țṻ₂「你成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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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陸玠離開許久。
我直到入睡時腦子都還是亂的。
失魂落魄躺下,不由將左腳蹺在右膝蓋上發了半晌呆,終於困意漸濃。
當初給謝缙寄家書,我都是攢了一起送的。
我把幾封信藏在布包裡,等著下了學就去央求信使捎帶。
那時京中又是連日的雨。
蔣雲檀口稱我偷拿了她的镯子,讓人將我布包裡的東西全翻出來。
雜亂的物件掉了一地。
她這才撥弄著腕上的镯子,漫不經心地笑。
「我記錯了,原來是戴在手上啊。」
掃過地上那幾封信,隻一個眼神,丫鬟們就將我搡開把家書搶走。
「好個不要臉的小蹄子,竟偷給情郎寫信!」
尖厲的嘲笑聲中,我追著要搶,一路跟著她們跌跌撞撞衝進雨中。
不知誰從背後大力地將我推倒在地。
血從擦傷的胳膊滲出來。
眾人如鳥獸散。
蔣雲檀撐傘而過,繡鞋踏上去,不緊不慢。
留下散開一地的家書被糟汙得不成樣子。
雨水淅瀝滴落,洇在我低伏在地的脊背上。
我有些木然,眼淚混著雨水流了滿臉。
良久,有人撐了把傘在我頭頂:
「崔枕溪?」
我頂著一臉雨水抬頭,看見了陸夫子的臉。
他向來嚴厲,嘴巴罵起人來又很厲害。
一開始輕視他的那些公子哥,現在無一不怕他的。
擔心他責罵,我趕緊低頭收拾這一地的殘局,盤算著如何脫身。
誰知隔著單薄的衣裳,手臂突然搭上一隻手來。
是隻男人的大手,因常年提筆搭弓,指節生著薄繭。
嚇得我正汗毛直豎,他已迅速把我扶起,一觸即松。
陸玠將傘塞給我。
兀自彎腰替我去撿那一張張家書。
有幾張被風吹走,應該是找不回來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直到他將東西還給我:
「鋪開晾曬,興許還能恢復如初。」
這顯然是他的安慰,墨跡都染開了,又怎會如初呢?
見我垂下頭,他又道:
「別難過了,其實我有些羨慕。」
我沒聽明白,大腦全然空白卻還是擠出笑來:
「夫子何必羨慕我呢。」
他轉過臉來。
墨色濃鬱的眼,看得我心口發慌:
「不是羨慕你,是羨慕……收到這麼多家書的那個人。」
心頭狂跳,我猛地坐起身來。
竟是夢到了三年前的事情。
擦去額頭浮汗,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應該是我想多了吧。
目光落在桌上那塊玉佩上,那是陸玠走前給的。
他說若有急事,可以拿著這個去找他。
頓時我又羞愧起來。
陸夫子對我這般好,我怎能如此想。
13
在涼州這一年,陸玠對我很是照拂。
我以前喜歡海棠,因水土的緣故在這幾乎養不活,他就幫我在院子裡種了木芙蓉,又不知從哪弄來了隻漂亮的小三花,養在我這,起名叫小狸,平日總追著我的裙邊喵喵叫喚。
隔壁的阿婆忍不住在我跟前念叨:
「也不知何時能吃到你們二人的喜酒。」
我唬得咋舌,連連擺手:
「陸大人以前當過我的夫子,可不能亂說!」
她朝我笑眯了眼:
「這又如何,以前是夫子,如今正好做夫君。」
天爺哪,涼州民風竟然如此彪悍!
阿婆說今日城裡要來什麼大人物,硬是拖著我去湊熱鬧。
隔著烏泱泱的人群,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很像謝缙的身影。
正在遲疑,那人突然側了下臉。
真的是他!
我趕緊將頭低下去。
那天決裂之後,我負氣而走,就已經再也不想見到他。
誰知他竟會來了涼州。
我躲在人群後暗暗地看,隻見轎簾掀開,又鑽出個戴帷帽的姑娘,是個身形嫋娜的美人。
我又何嘗看不出這是蔣雲檀。
剛冷笑了一聲,就見謝缙將手遞給她,另一隻大手扶在腰側,小心翼翼護她下馬車。
我不由想起之前有次我和謝缙吵架。
他賭氣不來扶我,我偏要自己跳下去,結果崴到了腳,疼得哭了。
謝缙隻居高臨下看著我的眼淚。
冷漠地說:
「連下個馬車都下不好,你怎麼這麼蠢。」
原來,他也是可以這麼溫柔地扶人下馬車的。
隻是那個人不是我罷了。
阿婆在旁邊搖了搖頭,適時將我思緒拉回:
「都說來了個俊氣的大人物,也不過如此嘛,還沒有咱們陸大人好看。」
見我不吱聲,她又锲而不舍地問:
「你說我講得對不對?」
我笑著點了點頭:
「阿婆說得是。」
謝缙已經走遠,想來他應當是不知我在這,我不由松了口氣。
晚上,我將燈花捻了。
半睡半醒,鼻尖傳來桐油的氣味。
再睜眼,火光衝天而起。
小院霎時陷入火海,嗆人的濃煙不斷湧進來。
我將茶水盡數潑在簾幔上,扯下來捂住口鼻。
往前衝了兩步,驀然想起來小狸不知躲在哪裡,於是急得滿屋去找,可它也許是嚇傻了,我再怎麼喊,也聽不見叫聲。
濃煙嗆得我幾乎呼吸不過來。
我終於發現小狸窩在床下發抖,連忙撲過去抱起它。
有人衝進來,拽住我的胳膊帶我逃出去。
待到衙役和鄰裡幫忙將火熄滅。
精心布置的小院被毀掉了。
照顧了很久的木芙蓉隻開了一晚,便盡數凋零成灰燼。
我抱著小狸,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心痛如絞,眼淚無聲地滑過臉頰。
這可是我一個人的家。
方才救我的人上前:
「崔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穿過七拐八彎長長的巷弄。
幽謐的街角遠遠停著一輛馬車。
我掀開青綠色的簾子。
光影順著那人烏濃的眉眼往下,照過腳前,像楚河漢界般隔開我和他。
他修長的指伸過來,撫過我的臉,擦去方才沾染的灰燼。
不緊不慢,像逗弄什麼得趣的愛寵。
半晌,謝缙很輕地笑了:
「小嬋,瞧你把自己弄得多狼狽,該回我身邊了。」
14
謝缙笑得平靜,指骨卻因用力握緊而繃得泛白。
我渾身冰涼,失措地退後了一步,躲開他那隻手。
可剛退了一步,手臂就被抓住。
謝缙猛地用力將我拉到懷裡,眼神執拗:
「你瘦了,這段時日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過去種種都是事出有因,你待我慢慢與你解釋。
「小嬋,你要信我,此生我隻心悅你。」
我真的不明白。
他是怎麼能表現得如此自然,就像之前那些芥蒂從未發生過一樣。
我掌心用力抵住他的肩,好讓自己不摔在他腿上:
「可我不喜歡你了。
「遲來的關心、解釋,還有愛,這些東西過了時間再出現,隻會讓人覺得惡心。」
夜風的寒氣順著骨頭縫鑽進來。
謝缙黑沉沉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他站起身,影子籠罩了我整個人。
「為何不能像從Ŧů₈前那樣喜歡我了呢?」
我想後退,無奈手臂被他大力攥著。
身體動彈不得,我幾乎是從喉嚨裡喊了出來:
「你燒了我的院子,不就是想逼著我回到你身邊?可我早就不是從前的小嬋了!
「謝缙,你如此卑劣下作,還妄想我會喜歡你?」
他箍著我,力道大得幾乎捏碎我的骨頭:
「可是你已經無處可去了,隻要你回來,總有一天我們會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謝缙靠得非常近,溫熱的呼吸急促地撲在我耳邊。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惡心的感覺。
怒火吞沒了我的理智。
我幾乎想也不想,抽出鬢邊的金釵,用力朝眼前那隻手臂扎過去。
可我真的沒想過,謝缙寧願被刺也不願松手。
經過上次被鮮卑人挾持的事,陸玠送我了新的金釵。
他將釵頭打磨得更鋒利,好讓我用來防身。
這釵輕而易舉穿過謝缙的衣裳,深深刺進他的血肉裡。
血染紅了那塊布,順著手臂和釵尾一點點滴落。
我握住金釵的手不由顫抖。
剛要抽出手逃離,謝缙已握住我的手,面不改色:
「我欠了你太多,如果這樣會讓你好受些,倒也不錯。」
我終於掙開他:
「你是不是瘋了!」
謝缙臉上的血色褪盡:
「是,你假S離開後我就瘋了,再看到你對旁人笑,我嫉妒得發瘋!」
我嘆出一口氣,平靜地告訴他:
「從你選擇蔣雲檀那時起,從你無視我每一封信、每一次委屈起,我們之間的情誼就一點點消磨殆盡了。
「沒有人會一直等你。」
15
謝缙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怔然地看著我。
我轉過頭不再看他,掀開簾子準備下來。
他不舍地叫了我一聲,伸出手臂阻攔。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響起。
陸玠策馬而來,緋紅的官袍在夜色裡很醒目。
他單手攥著韁繩,利落地翻身下馬:
「謝公子如此行徑,是當涼州沒有律法麼?」
我見陸玠來了,提起裙擺就從馬車上往下跳。
動作太急,恰好撞在陸玠身上。
青綠的裙邊和他官袍的金線碰在一起,腰間的玉帶發出清響。
他從容不迫地接住我,目光冷峻地和謝缙對視。
謝缙發出一聲嗤笑:
「陸大人好大的官威,我和小嬋自小定親,未婚夫妻敘舊,還容不得你來插手。」
陸玠挑了眉頭:
「倘若我偏要插手呢?」
謝Ţũ⁷缙氣極反笑:
「昔日我們好歹有同窗之誼,朋友妻不可欺,你可知廉恥!」
阿婆說謝缙是新來的大人物。
怕給陸玠惹麻煩,我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瞥了我一眼,神色竟有些受傷。
謝缙從袖中取出一枝海棠遞到我眼前。
花瓣上還凝著露水。
是遠隔千裡費了心思弄來的。
他的聲音啞得瘆人:
「小嬋,那些欺負你的人已經全被我懲治了。
「跟我回去,我們再去種上滿院子的海棠,這次定然不會枯萎。」
話音未落,我揚手甩開那枝海棠。
花瓣零落,紛飛在我們之間。
就像當初撕碎的那紙舊婚書。
「你總說海棠不腐,情不移。」
我的繡鞋踏上花枝,將花瓣踩碎:
「可當年,蔣雲檀將我推進湖裡就為撈你送她的那隻镯子,我差點淹S,海棠的根也早在那時就爛掉了。」
血從謝缙的手臂滴落。
他不管不顧來抓我的手腕,頸間青筋暴起:
「那時隻是權宜之計!我後來……」
陸玠卻已將我拽在身後。
指尖極有分寸地懸在離我肩頭半寸的地方,虛虛護住。
我摘下發尾沾染的海棠碎瓣,任由夜風吹散:
「婚書已毀,我們早就不是未婚夫妻了。」
說完,我轉過身就走。
月光將兩道影子拉得很長。
陸玠的影子挺拔。
夜風很涼,他廣袖翻飛如鶴,小心從後為我擋風。
謝缙突然開口:
「陸玠,你可知,她肩頭有粒紅痣……」
陸玠往前一步,突然捂住我的耳朵。
但太遲了。
我已經聽見了。
回過頭,月光照亮我眼中淡淡的惡心。
像銀練纏住謝缙的脖頸。
他此時也知道自己昏了頭,將話咽回去,眼底泛起潮色。
我不再看他,隻是冷冷道:
「休要讓我瞧不起你。」
16
院子燒毀,陸玠送我去衙署,牽著馬與我並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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