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晚喬搬進來後，我就退到偏院，獨自守著一院槐花。

晚喬一見是我，不顧陸璟年給她遞來的藥，起身就行禮。

 

她嬌軟出聲：「妾室晚喬，給林姐姐請安了。」

 

陸璟年眉頭裡盡是心疼，「晚喬，你與她平起平坐，何必行禮？」

 

「況且你是帶病之人，別再傷到自己。」

 

她無措地對著陸璟年解釋，可眼神中對我盡是挑釁：「我是……怕林姐姐介意。」

 

陸璟年眼眸輕抬，不悅全都寫在臉上。

 

「林漁，你不是搬去偏院了嗎？」

 

「怎麼今日突然回來，也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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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怵在原地，原來我的忍讓在陸璟年的眼裡一直都是應得的嗎？

 

我不想糾纏，草草認了句錯。

 

「陸璟年，是我莽撞了，沒有時時記掛晚妹妹的病。」

 

陸璟年見我松了口氣，長舒一口氣，臉上閃過一絲喜悅。

 

「林漁，你知道的，晚喬的病要靜養。」

 

「所以，別怪我太兇。」

 

我笑地點了點頭，眼裡的水汽藏不住地落了下來。

 

「陸璟年，我今日來是想給我手下的婢女銀環求個婚事。」

 

聽到銀環的名字，晚喬虛弱地又咳嗽了幾聲。

 

陸璟年小心把他摟緊，言語裡盡是擔心。

 

「怎麼是她？」

 

「林漁，我不想掃你的興，銀環貼身服侍你最久最貼心，她走了，誰來照顧你？」

 

晚喬微喘的帖在陸璟年懷中，對著我嬌軟出聲：「璟年，林姐姐若是想還是不要薄他的面子了。」

 

「沒了銀環，還有釵環，寶環呢……」

 

她溫柔地回應，卻像是威脅。

 

我一次次哀求，在陸璟年就要答應我時，晚喬卻又一次發病，昏在陸璟年的懷裡。

 

她的病，抵過了我的千言萬語。

 

陸璟年摟著晚喬匆匆就走，可他不知道我也發病了。

 

我疼得跪在地上，嘔出一團黑血。

 

此時，我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

 

8.

 

等陸璟年再來找我，已是深夜。

 

他一雙眼哭得紅腫，顯然是為了晚喬。

 

「林漁，你不該如此。」

 

「晚喬就快走了，她身體已經撐不住了，你又怎麼能這麼威逼她？」

 

我滿臉疑惑，「我又做了什麼？」

 

陸璟年眼神犀利，像是把寒刀鑿在我的心口。

 

「你明知晚喬膽小，又為什麼要說銀環的事。」

 

「那藥女全是我的主意，和晚喬沒有半點關系！」

 

我明明隻是想給銀環求個婚事，要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有什麼時候傷害晚喬半點？

 

我的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陸璟年，我隻是想要銀環過得好些。」

 

「她隻是個婢女！」

 

「林漁，我不管你從什麼時代來，我隻知道在這裡你們這種人的命全都如草芥般低賤，沒了我你早該流放而S！」

 

「所以別再自作多情，憐憫蒼生了！」

 

我捂著心口，強忍著不在陸璟年面前吐出血來。

 

他自覺說重話了，對我又怯怯地開口：「林漁，別怪我，晚喬她病得太重。」

 

我苦澀笑笑，可我也快S了。

 

「陸璟年，你去再給我種一棵槐花樹吧。」

 

「種完，我就原諒你。」

 

9.

 

往後的日子，我開始為我手底下的丫鬟籌備著。

 

銀環的嫁妝備了整整三馬車，把這些年陸璟年送我的首飾全清了出去。

 

釵環心思缜密，過慣了府裡安穩的日子，我將她謀去了平王府好說話的平王妻那。

 

至於寶環，年紀太小又太貪吃，我隻能麻煩銀環多照顧著她，給他備下了個糕點鋪子。

 

他們三個一路跟著我，臨走了備好一切，我卻有些舍不得。

 

她們哭著不願意離開，說要服侍我一輩子。

 

可我啊，這輩子走盡了，和你們的緣分也到頭了。

 

10.

 

把他們都送走，我才挑了個好日子，向陸璟年求著替我再種一棵槐花。

 

那天槐花大片大片地落下來，像是場雪。

 

他溫著臉，隻說好。

 

我不舍地看著滿樹槐花匆匆落下。

 

閉上眼，等待系統確認離開。

 

我苦等了一夜，皺眉感受著身體所有器官飛速的衰竭。

 

我守著系統，看著攻略任務一直卡著 99 不動，還是不爭氣地落下淚。

 

他去哪了？明明說好的一棵槐花怎麼就沒有種下來？

 

是晚喬嗎？

 

我疼得發麻。

 

於是，我和系統做了一個決定。

 

清空九十九次任務，和系統換回一個健康的身體，繼續在這個時代活下去。

 

當夜，我去黑市用半身財帛換來了一個假S替身。

 

我按著操作，把與我身材相仿的替身臉刮花丟進深井。

 

11.

 

等陸璟年發現我時，還是為了我把三環放走，來興師問罪。

 

他隻當我在耍脾氣，一點不肯多讓。

 

直到他發現了我已經在水井臭了的替身，才跪在地上，眼眶湿紅。

 

他不相信，看見我在替身上親自點下的槐花胎記，他才崩潰到失聲。

 

他掩著臉強裝鎮定。

 

「林漁，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又怎麼可能S在這個時代，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不顧一切地去找你嗎？」

 

「你錯了！我陸璟年給你的愛已經太多太多了！」

 

「在這個時代，我為你遷就太多。」

 

「我也是個男人，我也要有三妻四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太假。」

 

「一切也不過是你的自作多情！」

 

他發了瘋地怒罵，卻早已淚流滿面。

 

我沒有再管陸璟年，而是定了張船一路下了江南。

 

聽說那裡春日槐花開得最盛，塞北苦寒，陸璟年我不陪你守了。

 

12.

 

我一路下了江南，用著最後的錢買下一個鋪子。

 

我學著縣門村口李家阿婆的做法，開始做起了槐花糕。

 

趕著春末摘下槐花，洗淨，順入米面，籠子裡蒸上一炷香，幾勺槐花蜜，一做就是十年。

 

這十年我沒有放棄尋找回家的方法，隻是從積攢著系統任務，變成了求仙問佛。

 

春過去了，我就在靜女寺裡上香，一直等到來年春再出去守著鋪子，賣著槐花糕。

 

不知不覺，我才發現我的容貌永遠定格在了和系統交換的那一年，像朵槐花那樣白皙淨美。

 

隻是，我的意識也逐漸被這個時代所同化。

 

我變得冷漠，自私，冰冷地看著行人餓S。我開始認同，理所應當覺得賭鬼變賣妻女是他們的命運。

 

我害怕了。

 

我開始融入這個時代，真的變成了一個小人物那樣活著。

 

直到，系統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攻略任務進度：1/100]

 

陸璟年？

 

他難道為我種了那棵槐花？

 

可這棵槐花已經遲了十年，現在又有什麼用呢？

 

我掙扎了一夜。

 

我還是決定要為自己的命搏一搏。

 

於是，我又回了塞北。

 

13.

 

我想了許多辦法，再一次接近陸璟年。

 

曾經，晚喬是用即將身S的白月光身份讓陸璟年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可現如今十年已過，現在也許我才是陸璟年的白月光。

 

而你將S未S的病，痛了苦了十年，陸璟年還會這麼不顧一切地偏袒你嗎？

 

我不信，他若是專一，曾經也不會拋棄我選擇你。

 

就像現在，我的出現注定著你晚喬會被拋棄。

 

於是，我在找一個契機。

 

要像朵槐花一樣，撲在陸璟年身上，要他嗅，仔仔細細地嗅，然後離不開我。

 

我打聽了一圈，才知道這月十五陸璟年要陪晚喬放魚燈祈福。

 

我束起頭，簪下槐花，畫眉，梳妝，穿上一襲素衣。

 

整整十年，我再沒有這樣美過，可如今我隻覺厭惡。

 

為了回家，我又一次要面對陸璟年這種爛人。

 

我一路帶香，守在魚池，隻等陸璟年和晚喬來。

 

卻不想沒有等來陸璟年，卻等到了已經珠圓玉潤的寶環。

 

14.

 

我遲疑了一瞬，曾經笨手笨腳的小丫頭寶環，現在出落得這麼大方，辦起事來也毫不含糊。

 

沒等我恍惚，我才發現寶環身後站著身著華服滿頭金簪的居然是釵環？

 

當年我把她送進平王府就再沒有了解過她一點音訊。

 

聽著身旁婢女的稱呼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這丫頭居然被平王妃看中，指給了她的兒子做了貴妾。

 

銀環我倒是清楚，這些年她拿著我的錢和鋪子越做越大，已經成了整個漠北一帶的女首富。

 

我心裡寬慰，看著他們過得好，也算不辜負我當年拼S也將她們送出去。

 

我沒想著要她們再蹚進這趟渾水，所以我沒有出去認下她們。

 

隻是，我看著寶環從身下掏出一把刀，對著釵環說這些。

 

她做著隻有我們能看懂的手勢。

 

[今日動手，趁著人亂S了陸璟年替阿漁報仇]

 

我的心一下提緊，原來他們今日的一切還是為了我？

 

可他們太傻，陸璟年是駐守將軍，他若身S又怎能不被徹查？

 

如果被發現，謀害朝廷命官的罪責又怎麼是他們幾個小丫頭擔得起的呢？

 

我走到人群裡，和寶環、釵環直直對視。

 

她們驚訝卻穩重不驚。

 

我做著隻有我們幾個懂的手勢。

 

[我回來了，別做傻事]

 

寶環一瞬就落下了淚，釵環扶著額一路帶著我們脫離了人群。

 

等釵環把所有婢女遣走下去，銀環挺著肚子進來，她原本穩定的神色剎時間變得急切。

 

「林小姐，是你嗎！」

 

我訥地點點頭，心裡卻是暖的。

 

寶環抱著我哭，說自己現在開了許多間糕點鋪子，要親手給我做最愛吃的槐花糕。

 

銀環身子重，懷著孕看見我卻行了個大禮。

 

我忙著把她扶起，她抱著我哭到哽咽：「阿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S……」

 

我們聊了許久，把整個十年發生的種種全都說出來。

 

我們聊著聊著又相擁在一起哭了出來。

 

我知道，我們的緣分啊，注定深重……

 

15.

 

等哭過，抱過，我才把她們幾個拎起來數落了一番。

 

「陸璟年，再怎麼說也是個二品將軍！你們怎麼膽子就這麼大！」

 

寶環嘟著嘴：「可他根本就是畜生！這些年她找不到你處處為難我們，如果不是銀環姐姐把商戶一路做大做強，他早就耐不住性子要S了我們！」

 

釵環也在一旁附和，隻有銀環一個人頂在前面，攔下了所有。

 

「阿漁，全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無論如何，我們都該為你報仇！」

 

我黑著臉，對著三個環罵道：「可你們想過你們自己嗎？」

 

「銀環，你肚子裡還有個孩子。釵環，平王家是個好去處，你一直以來求的平穩生活你要看著它土崩瓦解嗎？還有寶環，你的糕點鋪子開了那麼多，你忍心嗎？」

 

她們一個個落淚，卻還是開口：「我們甘願！」

 

我嘆了口氣，心裡卻是暖的。

 

「阿漁，陸璟年並非良人。報復他，不隻是為了你，也為了我們。」

 

我看著他們真摯的眼神，第一次認真地開口：「你們真的可以舍棄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