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年前,賢妃意外溺亡,父皇把年僅四歲的七皇弟交給了母後撫養。
兩年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母後要解決我,把六歲的皇弟推上皇位,效仿武皇垂簾聽政。
父皇頭七剛過,母後便派重兵圍了東宮。
一桶桶的油澆上房瓦,東宮燃起熊熊大火。
「走水啦!走水啦!」
「東宮走水啦!」
「太子殿下還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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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救太子殿下!」
牆外的人扯著嗓子大喊,卻無一人救火。
我獨自站在東宮的大門前,看著屋檐瓦舍被火撕咬。
幸好今日陶花兒不在東宮。
我這麼想著。
卻看見那個傻姑娘披著浸湿的棉被從側門闖進來。
「殿下,快跟花兒走!」
「你回來幹什麼啊。」我捂住臉,不住地落淚。
「跟花兒回家,他們不要您,花兒要您!」
陶花兒拉著我從側門跑出去,門外竟還有穿著盔甲的程筠。
「沿途的守衛已經被我支走了,您快換上盔甲騎馬走。」
已經二十的程筠臨危不懼,迅速給我套上他的盔甲,把我和花兒送上馬。
啪!
程筠狠甩鞭子。
戰馬仰天嘶叫,疾馳而走。
可是啊,我和花兒還是被發現了。
為了不拖累我,花兒拎著程筠給的弓下了馬,妄圖攔住追兵。
我要跟著下馬,花兒學著程筠的樣子猛甩馬屁。
我反應不及,被馬載著往山林裡跑。
「殿下,山腳那座青瓦小宅便是你我的家!」
花兒奮力揮手:「您一定記得回家!」
20
「林闲?林闲!」有人在我耳邊叫著誰的名字。
林闲是誰?
……
好像是我。
我緩緩地睜開眼,看見人身蛇尾的銀卿慌亂地摸我的額頭。
「怎麼哭得這般狠?
「是因為太難受了嗎?難道發熱了?」
看我睜了眼,它湊到我面前,綠色的眼仁閃著光,漂亮極了。
「醒了嗎?哪裡不舒服?我背你去看病。」它焦急地問。
我怔怔地看著他,忽地揚起一抹笑。
「是藥,藥太苦了,苦得我心口疼。」我說。
銀卿立馬下床,拖著蛇尾遊出屋子。
半盞茶後,懷裡又捧著什麼東西回來。
「吃果子,這個甜。」它坐在床頭,想把我叫起來。
眼睛裡,事物扭曲成一片,我隻看見它掌中有一片紅,卻分辨不出是什麼果子,四肢亦冰冷僵硬,動彈不得。
我望著它不停跳動的輪廓,輕聲道:「我動不了了,你喂我好不好?」
銀卿渾身一抖,狗撵般退到門口。
「你怎麼了?屋裡多了什麼嗎?」我左右晃頭,卻仍是看不清。
「你的眼睛怎麼了?」
彎曲的長條滑近,眼前驀地一下黑一下亮,大約是銀卿在試探我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目視正前方道:「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哦。」銀卿悶聲,往我嘴裡塞了一顆果子,「嚼一嚼,解了苦便睡吧。」
不小心連帶果子和它的手指一起含住,我下意識舔了一下。
嗯,的確很甜。
「快松嘴!」銀卿的聲音聽起來很羞惱。
想來它的臉一定紅了。
真想看看它害羞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我遺憾地松嘴。
銀卿捻了捻手指,繼續小心投喂。
我一顆顆吃著,等身體差不多能動了,才讓它停手熄燈。
21
窗外明月高掛,月光悽寒。
我躺了許久睡不著,瞧著變回小蛇的銀卿,不知為何突然問它:
「銀卿,我不喜歡吃藥,不給你生小蛇了好不好?」
銀卿迷蒙地支起腦袋來蹭我,看著不太清醒。
我回神,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又道:「我開玩笑的,你繼續睡。」
銀卿沒清醒,卻忽然變成半人半蛇的樣子。
銀白色的長尾卷上我的小腿,胳膊攬上我的腰,白發少年蹭了蹭我的頸窩便繼續睡著了。
這是把我當枕頭了?
我失笑,揉了揉它的頭,也睡了。
22
崔神醫的方子很厲害,才服了四個月,我便覺得自己的氣血比以前好得多。
本以為要服滿五月才能見效,卻不想初潮驟然來臨。
腹痛如絞,冷汗浸湿了背衫。
「銀卿!銀卿!快帶我進城!」我慘白了臉,捂著肚子往院裡走。
院裡不見銀卿,大約是又上山給我找甜嘴的果子了。
身下已經見了紅,我感覺到有水液順著腿根往下淌。
雙腿發軟,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裡也全是嗡鳴聲。
我徹底支撐不住,昏了。
再醒來時,床頭坐著阿奶。
被子下的手背傳來滑膩的觸感,我揉了揉,被那東西舔了一口,才意識到是銀卿。
阿奶見我醒了,去屋外端來一碗熱湯,吹了吹,喂給我。
「我和你阿翁聽見你院裡有聲響,原以為是落了東西,不承想是你暈了。
「你身下全是烏黑的血,我和你阿翁嚇壞了,請了大夫,才知你是初潮。
「哪家的姑娘身體弱到十六才來初潮啊,宮裡那些年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一碗熱湯喂完,阿奶心疼地給我擦嘴:「我們闲姐兒受苦了。」
熱湯裡有姜,味辛辣,我瞧著阿奶,心裡卻甜滋滋的。
「不苦,起碼,現在不苦。」我摸著被子裡的銀卿,整個人暖洋洋的。
23
初潮過後,還需再吃兩帖藥。
我在櫃裡翻了許久,卻沒找到藥包。
「銀卿,你看見藥包了嗎?」我問。
「沒有。」銀卿掛在門框上,回得很心虛。
我聽出不對勁,狐疑地看它:「真沒有?」
它滯了幾秒,重重點頭。
這下,我更確定它在撒謊了。
我一把把它薅下來,捏著它的尾巴逼問:「你把藥包藏哪了?去找回來。」
「不去!」
銀卿張著嘴,擰麻花似的掙扎。
我怕傷到它,趕緊松了手,它立刻蹿上房梁,警惕地盯著我。
「為什麼不去?不吃藥我怎麼給你生小蛇?」我無奈道。
「那就不生了!」它氣齁齁地吼我。
我一愣,這還是第一次見它發這麼大火。
「你怎麼了?」我朝它招手,招呼它下來。
銀卿盯了我半晌,忽地變成人身蛇尾的形態,尾巴掛在房梁上,上身下降到我面前。
「那天,你流了好多血。」它委屈巴巴地說,「我不要生小蛇了。」
心,像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泛起細密的酥麻感。
24
我沉默半晌,道:「那山怎麼辦?你可是守護山的山神,誰來接你的衣缽?」
銀卿怔神,怏怏地環住我,靠著我的頸窩嘟囔:「不管,讓它自生自滅。」
明明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山神,卻還是小孩心性。
「那隻是個意外。」
我嘆道,笑它:「你當初救我不就是為了讓我給你生小蛇嗎?我這麼守約,你怎麼反而不願意了?」
「我救你不是為了生小蛇。」它悶聲道,「我隻是看你很想活,才把你拉上來的。」
「跟你約定生小蛇是因為神樹說,雄性要想和雌性長久待在一起,就得讓雌性誕下自己的後代,我的確需要一個後代守山,但我更想跟著你。
「結契也隻是因為,印記能讓我感受到你的位置。」
很難用言語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我的身體僵硬得能給林正英搭戲。
「銀卿,你的意思是說,你第一次見我,就想要我成為你的雌性嗎?」我問它。
環在腰間的手猛地收緊,銀卿的耳朵瞬間紅得滴血。
「是伴侶,」它瓮聲瓮氣地說,「唯一的伴侶。」
心跳漏了半拍,我聲音艱澀:「你知道什麼是伴侶嗎?」
「我知道,伴侶就是要一直在一起,要陪伴,要包容,要理解,要同福同苦。」它扭捏道。
「可你不是快S了嗎?你要怎麼一直陪著我?」我啞然失笑。
「嗯。」銀卿垮臉,嘴撅得能掛油壺。
它耷拉著腦袋,貼在我後腰的手指無意識地揉捻。
「我是山神,就算S了也能一直陪著你的,隻是你看不見而已。」
「既然這樣。」我忍不住笑了,「那我們就做彼此的伴侶吧。」
銀卿眼睛一亮,綠色的瞳仁映出我的樣子。
我捏著它的臉頰往兩邊扯,它眼淚汪汪,滿眼控訴。
「既然成了伴侶,我就更要生小蛇了。」我輕聲道,貼近它的額頭,落下一吻。
25
喝完兩帖藥,生小蛇被提上日程。
隻是越臨近日子,越難見銀卿的蹤影。
它三天兩頭地往城裡跑,也不知道是做什麼去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一進屋,看見白紗換成了紅帳,床頭貼著囍字,油燈換成了紅燭,床上還擺了一方紅蓋頭。
化為人身的銀卿站在床邊,緊張得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你這些日子就是去準備這些了?」我拾起紅蓋頭,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那天的婚宴,我看那對凡人的婚房就是這麼布置的,我們也是伴侶,造小蛇也要在婚房裡造。」銀卿磕磕巴巴地說。
上周,阿奶去參加表親孫女的婚宴,也帶我一起去了。
宴席上有好事者問:「你這孫女多少歲了?議親否?」
阿奶答:「十六了,未曾議親,我孫女身子不好,我還想再留她休養幾年。」
那人又說:「都是老姑娘了啊,身子不好便找個家中有子無妻的先定下親事,等她嫁過去了再去母留子便是,你以為你還能活幾年?」
銀卿氣急,偷偷溜過去咬了那人一口。
那人被嚇得滿地亂滾,渾身狼狽。
阿奶哈哈大笑,道:「那我便努力活久一點,我文镪的孫女,我自己疼。」
我聽得心暖暖,偷偷喚銀卿回來,卻不見它。
等它回來問它,它面紅耳赤,閉口不提去了哪兒。
以至於我現在才知它那時是溜到婚房去了。
一想到它在人房裡想走又不敢走的囧樣,我笑得樂不可支。
銀卿知道我在笑它,漲紅著臉走來把紅蓋頭蓋到我頭上,片刻後又塞給我一杯酒。
連交杯酒也知道,看來它去的時機很妙。
26
我強忍笑意,同它一飲而盡。
酒杯被取走放到桌上,銀卿抖著手,重新掀開紅蓋頭。
「蓋頭掀了,現在你該叫我夫君了。」它一本正經地說。
「是,夫君。」我有意逗它,又問,「我叫了,然後要做什麼?」
「然後,然後就該造小蛇了,你,你要躺下。」
黑皮少年小心地戳了戳我的肩,我順從地倒下。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要這樣跟我造小蛇?」
「不,不行嗎?」銀卿懵懂地看我。
我不受控地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沉痛地搖頭:「不行。」
銀卿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變成人類形態。
我這才松了口氣,順手扯下床帳的系帶。
紅綢帳暖,一夜春宵。
27
轉眼又過了半月,我發現自己食欲大增,有了暴飲暴食的跡象,就琢磨著去了城裡。
剛從醫館出來,臉上的笑意還未消失,便聽到了一件大事。
幼帝,殤逝了。
太後壓了十天消息,朝臣發覺不對勁,一起闖進宮裡發現了幼帝的棺椁,才得知真相。
滿朝文武氣憤至極,聯合給太後施壓,要求盡早下葬幼帝,再選一位皇室子弟繼位。
太後卻當朝放話:先太子未S,應繼大統。
一股涼意侵襲全身,我捂著小腹,心亂如麻。
母後向來不說沒把握的話,不知她已經查到了什麼地步。
我攥緊了拳,往珍寶閣走。
在珍寶閣發布委託,我立刻回家給阿翁阿奶收拾行李。
好說歹說地把阿翁阿奶騙上珍寶閣的馬車,剛準備關門落鎖,就聽見了馬蹄踏石的聲音。
我隻來得及囑咐銀卿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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