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澄換的炒米粉，同桌見者有份。

她邊吃邊問：「你跟江澄怎麼個事兒？」

 

我說：「他喜歡我。」

 

同桌一口粉嗆在嗓子眼。

 

我眼疾手快拿開碗。

 

同桌嗆得咳得停不下來：「沒發現啊紀檸，你這麼厚臉皮呢。就憑一份你拿零食跟他換的炒米粉？」

 

我搖頭，「秘密，不告訴你。」

 

同桌切了聲。

 

沒幾秒又推我，示意我看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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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劇二人組又來了。」

 

一男一女正經過窗戶口，蘇南敘和何伊伊。

 

何伊伊期期艾艾：「看你晚上沒吃多少，我給你買了點吃的。」

 

蘇南敘腳步停下，背倚住窗臺。

 

「謝謝。」

 

「阿敘，我追了你兩個月了，你對我到底怎麼想的？」

 

蘇南敘困惑地咦了下：「都兩個月了嗎？感覺我們才認識沒多久啊。」

 

兩兩相望。

 

蘇南敘好整以暇，何伊伊眼含期待。

 

良久無聲。

 

最終，何伊伊泄下氣來，「好吧，你餓了記得吃點東西，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

 

迎面有幾個男生嘻哈著跑來。

 

蘇南敘漫不經心伸手一攬，將何伊伊護在身側，「看著點兒路。」

 

少女暗淡的眸子瞬間轉亮，「嗯嗯！」

 

「好了，回去吧。」

 

蘇南敘輕拍一下她頭發。

 

等何伊伊跑遠，蘇南敘提起零食轉身。

 

正對上站在窗臺這邊的我。

 

輕挑眉，眸中盛著一抹隱晦倨傲。

 

「紀檸，給——」

 

「啪！」

 

窗戶在他面前拍上。

 

8

 

蘇南敘在學習和異性方面總有股莫名的優越感。

 

很小時候的蘇南敘還不是這樣的。

 

有一次，怕黑的我被幼兒園的同學無意鎖在了教室裡，是蘇南敘發現並搬來椅子爬進來陪我。

 

那會兒他還童言童語道：「紀檸你放心，以後我會永遠保護你！」

 

小小少年心中都有個大大的英雄夢。

 

我感動並珍惜與他的友誼。

 

可漸漸地，蘇南敘就變了。

 

傲慢，自戀，自以為是。

 

所以之前同桌問我喜歡哪種類型的男生時，我隨手一指操場上被何伊伊追著的蘇南敘。

 

「反正不是蘇南敘這種裝高冷的。」

 

在面對蘇南敘意味深長的眼神時，我也曾鄭重地告訴他，我對他一丁點兒想法都沒有。

 

可蘇南敘跟聽不懂人話一樣，自顧自地認定我是口是心非在害羞。

 

他好像並不明白，就算以前我對他有好感，但那也隻是基於友情方面。

 

並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都非得涉及愛情。

 

9

 

下午大課間。

 

手機一聲「叮」響。

 

兩天沒聯系的江澄突然發來消息：【在籃球場。】

 

我沒第一時間回復。

 

寫完正在做的題，翻出鏡子，將扎起的頭發拆散梳理整齊。

 

又掏出裸色唇釉仔細塗上。

 

這才慢悠悠回江澄：【好，我馬上到。】

 

同桌咬著辣條，目瞪口呆：「你是不是做題做瘋了？都開始打扮起來了？」

 

我將一側頭發挽在耳後，「一塊兒去球場看帥哥不？」

 

她眼神空洞，「完了，學霸也被江蘇教育逼瘋了。」

 

同桌嫌天氣熱，沒跟我一起出來。

 

拎著瓶水晃悠到籃球場時，看到江澄背對我坐在球場邊。

 

少年兩條肌肉線條完美的長腿大咧咧敞開擺著。

 

橘色夕陽下，他一手後撐住地面，一手揚起礦泉水瓶往頭頂澆。

 

水流汩汩而下，在空中迸濺出細碎的芒。

 

少年周身熠熠發光。

 

江澄隨意拿衣擺擦一下臉，開始看手機。

 

摁開屏幕，關閉。

 

摁開，再關閉。

 

【老婆是不是忘了？】

 

【忍住忍住，不能催她，她肯定有事在忙。】

 

【唉，剛才小爺那個三分球太帥了，可惜老婆沒看到。】

 

【算了，下次再給她看……】

 

我微微俯身，微風過，垂下發絲撩撥著他的耳廓。

 

還未看清江澄給我的備注，就見他懵然轉頭，被定住一樣看著我。

 

漆黑的眸漸漸放大，冷峻的臉上瞬間染上紅暈。

 

江澄猛地起身，手足無措般將拿手機的手背在身後。

 

克制聲音裡的喜悅與顫意：「你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老婆什麼時候來了？】

 

【我就說怎麼香香的！】

 

我抱歉地遞上水：「不好意思啊，剛才有點事在忙，耽誤你時間了，你已經打完了嗎？我還想著看會兒你打球呢。」

 

江澄接過，「沒耽誤，我也剛準備上場。」

 

「那可真巧啊，我可以坐這兒看你打球嗎？」

 

我指著他剛才做的地兒。

 

那地兒放著一件校服。

 

江澄：「等下。」

 

他將校服揀起拍兩下，又疊起放回原處，「坐吧。」

 

「謝謝。」

 

江澄高聲喊來一位男同學，低聲跟那人說了什麼。

 

那男生喘著粗氣，不滿大聲反駁：「你有病啊江澄！你不剛下場唔唔——」

 

男生嘴被江澄捂住拖走。

 

江澄成功替位上場。

 

偌大球場上，少年們的每一次起跳吶喊都洋溢著澎湃的活力。

 

每進一次球，我關注的那個少年都會克制不住地悄悄投來視線。

 

我笑著鼓掌。

 

他的耳朵，更紅一分。

 

【披著頭發的老婆好像仙女啊~】

 

【她怎麼這麼好看，嘴巴也潤潤的像果凍~】

 

【就是旁邊癱坐著的種濤像二貨。】

 

【……】

 

【服了，蘇南敘這個狗來幹什麼？】

 

身前突然橫來一道身影。

 

我抬眼，對上蘇南敘咬牙切齒的表情。

 

「紀檸，你在這裡幹什麼？」

 

10

 

跟在蘇南敘身側的，是何伊伊。

 

她正一臉哀怨地看著我，目光含淚，好像我是什麼罪人。

 

我不耐煩地揮手：「麻煩約會去別的地兒，別擋著我看帥哥。」

 

蘇南敘極輕地笑了下：「你跟蹤我？」

 

「……」

 

我起身，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

 

「蘇南敘，麻煩把腦漿搖勻了再跟姐說話。

 

「你腦子裡裝 GPS 了嗎？清楚自己的定位沒？張口就敢說我跟蹤你？

 

「我知道你是個直腸子，但是也不能用嘴拉啊。眉毛底下兩個窟窿是喘氣兒用的？看不見我在這兒看帥哥打球淨化一下看夠垃圾的眼睛嗎？

 

「你以為你是誰啊？莎士比亞的弟弟莎比嗎？還我跟蹤你，真是蝙蝠身上綁雞毛，你忘了自己是個什麼鳥！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你的存在很重要？對不起，這麼多年，我隻把你當成一個笑話而已。」

 

「……」

 

蘇南敘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不遠處，大汗淋漓的江澄愣怔停下。

 

【我靠，老婆罵人的姿勢好帥！】

 

【快記快記！】

 

蘇南敘咬了咬牙，剛要反駁開口。

 

不知那腦子裡突然又想到什麼，神情一松，輕笑：「紀檸，你是不是在生氣？」

 

我翻了個白眼。

 

廢話。

 

他往前一步，在何伊伊疑惑的眼神下，用僅有我倆聽到的聲音道：「檸檸，你是知道的，我對她們都沒有什麼意思，是她們對我窮追不舍，你別生氣，晚上我陪你一起回家，我們一起去吃老街那家——」

 

我往邊上一讓，「打住。」

 

江澄已經到了面前，正聽他同學講話。

 

蘇南敘嘴角噙笑，神情怡然。

 

真是人跟不知名生物無法溝通。

 

我扭頭轉向黯然神傷的何伊伊，「何伊伊，你確定要喜歡這麼一個空有一副好皮囊，精神不正常的自大狂嗎？」

 

她眼神有一瞬迷惑：「啊？」

 

「算了，你好自為之吧。」

 

經過蘇南敘身旁時，他闲闲推了下眼鏡：「檸檸，生我的氣可以，但別遷怒別人。」

 

「莎比。」

 

來到江澄面前。

 

【老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她跟蘇南敘是不是——】

 

手機突然響了。

 

是老媽提醒我今晚放學早點回家，給爸爸過生。

 

回完老媽消息，我抬頭看江澄：「嗯？你說什麼？」

 

他一臉冷靜：「我沒說話。」

 

哦，確實。

 

是他的心聲。

 

【蘇南敘大渣男大渣男！】

 

【老婆快別看蘇——】

 

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同桌趙曉星打來的電話：「學委，速歸，老班找你去趟辦公室。」

 

我隻能抱歉看向江澄：「不好意思啊，班主任突然找我有事，我得走了。」

 

「好。」

 

【嗚嗚，討厭 1 班班主任。】

 

我憋笑：「我送的水別忘了帶走。」

 

「嗯，知道了。」

 

有男生擠過來，「不是江澄，你今天打球的狀態我真得說你，太激進了——！」

 

江澄胳膊一橫，勾住男生脖子將人拖遠。

 

11

 

大概是那天罵蘇南敘的話起了些效果，之後一段日子裡，他很有分寸地沒再主動湊到我面前。

 

哪怕何伊伊來找他，給他送東西，也沒再一廂情願地丟到我桌上。

 

高三的生活緊張又充實。

 

這一周的周測成績出來了，我總分落蘇南敘五分，急得我額頭冒了顆痘出來。

 

本來就煩，他還跟何伊伊站在我窗戶口談情說愛。

 

人一煩躁看什麼都不順眼。

 

我起身，「砰」一下將窗戶拉上。

 

窗外兩人嚇了一跳。

 

何伊伊：「她怎麼了？她是不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好了。」

 

蘇南敘沉默了幾秒，語氣愉悅：「沒事兒，別管她。」

 

這一次總分比蘇南敘差在物理大題上。

 

一拿到試卷，我就開始糾錯。

 

又找來類似題型做了個七七八八。

 

徹底摸透後，教室燈光驟滅。

 

我才發現，四周已經沒了人，教室門也都鎖上了。

 

濃稠般的黑暗席卷全身，我僵在座位一動不動。

 

今天是蘇南敘管門鑰匙，他鎖門時不可能沒看到我。

 

手機屏幕光忽然亮了。

 

是蘇南敘發來的消息：

 

【你是不是還在教室？今天鎖門時顧著跟人打電話，忘記你還在裡邊。】

 

【我現在就回去找你。】

 

【檸檸，別怕，我在。】

 

看到這，我怒不可及地笑了。

 

隨手就將他拉入黑名單刪除。

 

今天這一出戲，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是蘇南敘一手策劃的。

 

他知道我從小就怕黑。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克服怕黑的心理了。

 

妄圖再次英雄救美？

 

去他爹的！

 

打開手機電筒，我收拾完書包背上，開窗，沒開動。

 

前後兩扇窗戶都卡S了。

 

看來蘇南敘準備工作做得還挺到位。

 

一肚子怒火沒處兒發泄，正準備將黑名單裡的人拉出來罵一通。

 

窗戶上傳來兩聲「咚咚」。

 

抬頭，看到的是江澄那張映在手機屏幕光下的臉。

 

他貼近窗戶，垂眼問：「你被關裡邊了？」

 

說話時，手邊試圖開窗。

 

我說：「我試過了，窗戶都卡S了。」

 

江澄眉頭擰起，「沒事兒，你給我打光，我能打開。」

 

與冷靜面容相反的，是他極度活躍的內心。

 

【天S的！是哪條狗把老婆關教室裡的？這麼大一個活人看不見？】

 

【幸好我今天放學盯著門口看沒看到她經過，不然老婆一個人待在教室裡得多害怕。】

 

【別被我逮到那隻狗！】

 

【……】

 

「咔噠。」

 

江澄將半扇窗戶卸了下來。

 

微弱燈光下，他朝我伸出一隻手，「來，出來吧。」

 

掌心相握，我借力爬上窗臺。

 

我雙手撐在江澄肩膀，他握住我的腰，將我穩穩抱下。

 

燈光亂晃間，少年深邃凝重的眉眼忽隱忽現。

 

鬼使神差的，我想起那晚在包廂裡那個勇敢生澀的擁抱。

 

寡淡薄荷氣息撲了滿鼻。

 

我聽到少年劇烈的心跳聲。

 

以及他低落的，不為人知的心聲。

 

【她好輕啊，怎麼這麼輕？每天吃不好嗎？還是學習太累了？】

 

我說：「你力氣好大啊。」

 

江澄斂了斂眸，「是你太輕了。」

 

「我每天都有吃很多的。」

 

「是嗎？」

 

江澄已經松開我，將窗戶按上去。

 

我側頭給他打光。

 

「你好厲害啊，還會拆窗戶按窗戶。」

 

離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看到他濃黑的睫毛。

 

也清楚看到，他慢慢變紅的臉。

 

江澄輕咳一聲：「在家翻窗學會的。」

 

「謝謝你呀江澄，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被困在教室多久呢。」

 

「不客氣，我剛好路過。」

 

【老婆靠好近啊，不行了不行了，再湊過來我快憋不住氣了！】

 

我站直。

 

身後響起晦氣的聲音。

 

「紀檸，你出來了？」

 

我跟江澄雙雙回頭。

 

不遠處打著電筒的話不是蘇南敘還能是誰？

 

我還沒說話，他就過來想拉我胳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記你還在教室的，我送你回去吧。」

 

我後退與江澄並肩，「蘇南敘，你真惡心。」

 

江澄：【哦，找到鎖門的狗了。】

 

我拉住江澄衣擺，「我們走吧。」

 

「紀檸！」

 

蘇南敘猝然高聲道：「你確定要跟這個人走？你不怕？」

 

江澄：【他大爺的，他在狗叫什麼？我難道會傷害老婆？】

 

【手痒，想打人。】

 

我仰頭環視一周。

 

我提醒：「江澄，有監控。」

 

「哦。」

 

【行，在老婆面前打人不好，克制一下。】

 

蘇南敘還在狗叫：「紀檸，你爸媽知道你跟不良學生走這麼近嗎？他們要是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沒理會他。

 

我跟江澄往外走。

 

我說：「聽說你這次周測總分在年級排 168 名，要不我幫你補課吧？就當是報答你今晚救我？」

 

江澄似是沒反應過來，連心聲都停了。

 

「啊？」

 

「不要的話，那算了。」

 

「不是！」

 

他匆忙反駁，又很快冷靜，「那好，麻煩你了。」

 

【老婆要給我補課咯~老婆要給我補課咯~氣S蘇狗~略略略~】

 

我餘光看到江澄轉頭看了眼蘇南敘。

 

【不行，老婆被鎖這件事沒完，得找個機會揍他一頓！】

 

我一手舉著手機看路，一手扯扯他衣服。

 

「哎呀，學校監控真的好多呀。」

 

江澄點頭：「是的。」

 

【嗯，決定了，不在學校揍他，在校外揍。】

 

12

 

江澄的效率很快。

 

沒兩天，我就看到蘇南敘鼻青臉腫地進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