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伊伊又驚訝又心疼，「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到底是誰？我幫你報警！」

蘇南敘心情煩躁地撥開她的手，「不是，摔了一跤。」

 

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臉上的傷可不是摔跤能摔出來的。

 

就連老師和蘇南敘爸媽都私下向我探聽，他是不是跟誰結仇了。

 

我隻說不清楚。

 

忽略掉蘇南敘投來的陰鬱眼神，我忙著翻閱江澄的過往試卷，忙著為他量身制定補課方案。

 

同桌趙曉星抽空瞥來幾眼。

 

「什麼？你要給江澄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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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掰正我身子，鄭重其事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他？你是認真的，還是被學習搞瘋了想放肆一回？」

 

我放下筆，認真望著趙曉星，一字一句回她：「對，我喜歡江澄，認真的，非常認真。」

 

她摸了摸我額頭，確認我沒發燒說胡話。

 

盯著我左看右看，欲言又止。

 

最終一聲長嘆。

 

小拳頭在我肩上一錘：「真服了你，我就說以前你怎麼在江澄面前奇奇怪怪的，是不是高一那會兒就喜歡他了？我可記得高一有次咱倆一塊兒經過他們班，你猛不丁給我來個化學方程配平抽查，當時我真覺得你有病。」

 

趙曉星抽絲剝繭，翻出我過往的異樣。

 

她問我喜歡江澄什麼。

 

在大家看來，他除了一張臉，沒別的優點。

 

確實，我初入高中時，第一眼也是被他的臉吸引。

 

可慢慢剝開外層就可以發現，江澄冷酷的外表下，有一顆炙熱的赤子之心。

 

或許喜歡別人需要很具體的理由，但是對我而言，喜歡上江澄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我膚淺又清高。

 

我喜歡他的臉，喜歡他情願自己淋雨也會默不作聲將傘留給旁人的善良，也喜歡他拒絕女生時禮貌又疏離的態度。

 

我其實並不是個勇敢的人，但在我踏出勇敢的那一步擁抱江澄時，意外驚喜出現了。

 

我聽到了他的心聲。

 

在我暗戀江澄的同時，他也在默默喜歡著我。

 

我們的喜歡並不是不能窺見天光。

 

13

 

因為補課，我跟江澄的來往頻繁起來。

 

他不像一開始的刻意冷酷，在我面前慢慢顯露出一些原本的小脾氣。

 

不愛寫題時，就趴在桌上，睜著一雙眼盯著我瞧。

 

【真好看啊，我何德何能能讓這麼好看的仙女給我補課啊？】

 

【我怎麼有臉犯困的啊？】

 

【不行，今天就是困S！也得把眼睛扒開做完老婆布置的題目！】

 

然後他就自己把自己哄起來了。

 

江澄很聰明，第一次周測就有進步。

 

他有些嘚瑟地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答題紙上的分數。

 

我說：「真厲害呀，那你下次月考考進前一百名的話，給你個獎勵好不好？」

 

他眼睛發亮，拼命壓住上揚的唇角。

 

「什麼獎勵？」

 

「到時候再告訴你。」

 

我給江澄補課一事，許多同學都有目共睹，其中不乏曖昧調侃的。

 

我並不解釋，江澄表面冷靜警告說闲話的人，內心開心得快瘋了。

 

某天班主任突然找到我，稱有人舉報我跟 3 班的江澄早戀。

 

我們班班主任和 3 班班主任都在場。

 

我進辦公室前，江澄剛出來。

 

他轉腳也要跟進來，我攔下他：「沒事的，我能應付。」

 

辦公室內，兩位班主任良久未言。

 

還是 3 班班主任先咳嗽一聲：「剛才江澄都交代了，是他——」

 

「我喜歡江澄。」

 

我猛不丁坦白。

 

二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覷。

 

我說：「是我喜歡江澄，但是這件事我沒告訴他，希望兩位老師能幫我保密，我原本打算高考後再表白的。」

 

3 班班主任：「啊？可是剛才江澄那臭小子說——」

 

我的班主任掐她一下，「你們現在真沒在談？」

 

「沒有。」我斬釘截鐵，「我幫他補課隻是希望他能提高成績，以後我們有機會考去同一所學校，再不濟同座城市也行。」

 

兩位班主任對視幾秒。

 

我又說：「這樣吧，下次月考考試如果我掉出年級前五名，或者江澄沒有進年級前 100 名，我們以後就再也不來往了。」

 

她們莫名一訝。

 

最後，還是我的班主任笑著拍板：「那行，這可是你們自己立的軍令狀啊，到時候別怪我們無情，這事兒就不跟你們家長說了，你們知道分寸就行。」

 

「嗯。」

 

關上門，還能隱約聽到她們的聲音：「這倆小破孩，說的話一模一樣……」

 

14

 

這件事並未引起什麼風波。

 

我給江澄補課的事也相當於過了明路，甚至有時下課時間，江澄都光明正大地拿著不懂的題目來我們教室問我。

 

老師沒意見，我沒意見，經常被霸佔座位的我的同桌沒意見。

 

八竿子打不著的蘇南敘有意見了。

 

某天周末，我跟江澄約好一起去市圖書館，剛單元樓就撞上了蘇南敘。

 

「紀檸，你怎麼還跟他在一起？」

 

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班主任沒找你說清楚嗎？你就非要跟這種人混在一起？叔叔阿姨要是知道——」

 

「那你再去告狀唄，」我覺得他莫名其妙，「不是喜歡告狀嗎？那你再去告訴我爸媽，我周末跟男同學約會去了。哦，別忘了向我媽媽提醒，我是跟長得很帥的男生約會去的，她喜歡帥哥。」

 

一旁的江澄原本心聲還咋咋呼呼，忽然就安靜下來。

 

【咦？我沒聽錯嗎？老婆誇我帥？】

 

蘇南敘愣了幾秒，「紀檸，我不是……」

 

「別裝，就是你告訴班主任的，誰還能比你闲啊？

 

「還有，什麼叫江澄這種人？他怎麼了？你是不是嫉妒他比你帥？體格比你壯？你要是嫉妒就直說，別在背地裡搞這種東西。

 

「敢做不敢當，你敢說不是你舉報我早戀的？」

 

江澄：【老婆在蘇狗面前維護我，嘻嘻~】

 

蘇南敘破罐破摔：「對，就是我去說的！那你知不知道，上次就是他打的我！」

 

江澄冷不丁出聲：「那是你活該。」

 

我假裝剛知道：「啊？真的嗎？」

 

蘇南敘一臉憤憤：「真的！」

 

我扭頭看江澄，「我看他那次傷得挺重的，你手沒事吧？」

 

江澄：「？」

 

蘇南敘：「？」

 

江澄甩了甩手，面色沉靜：「那次確實傷到手腕了，現在還有點疼。」

 

我趕緊說：「那我們今天少做一張試卷吧。」

 

江澄：「好。」

 

【哇~老婆對我真好呀~】

 

【開燻~開燻到能再多寫十張試卷~】

 

蘇南敘在身後道：「紀檸，我跟你打個賭你敢不敢？」

 

沒理他。

 

「我給何伊伊補課，你給江澄補課，看他們下次月考成績總分排名誰的名次高！誰贏了就應另一方一個要求！」

 

誰願意搭理他。

 

「紀檸你是不是不敢？怕江澄輸是吧？」

 

他又開始他那番優越說辭，「像江澄這種人，還不如去考體育特長生，他不是擅長打籃球嗎？那既然文化成績不行，去考體育唄。哦我忘了，現在估計也沒人收他了吧。」

 

我沒聽他嘰嘰歪歪。

 

可江澄回頭了。

 

「這個賭，我應了。」

 

【他居然敢質疑仙女的教學成果？】

 

【怎麼著我也不能讓老婆丟人！】

 

15

 

我和蘇南敘的賭約，被眾多同學得知。

 

還有人打賭，我跟他誰會贏。

 

江澄比以前更用功了，他比我還不服輸，勢必要為我討回面子。

 

何伊伊那邊也補得刻苦。

 

她望向蘇南敘一貫盈盈的眸子，漸漸生起了空洞麻木之意。

 

開始蘇南敘還能好脾氣地指導教學，但幾次周測下來，何伊伊進步得並不明顯，甚至有一次掉出年級前一百名。

 

蘇南敘氣得那晚沒理何伊伊。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兒道歉，卑微地討好。

 

而江澄，每次周測成績都有明顯的進步。

 

月考那天早晨，我沒等來江澄送早餐。

 

下了考場才看到他。

 

袖口撕裂，唇角有細微結痂。

 

江澄故意躲著我一般，低頭就要往教學樓外衝。

 

我大聲叫住他：「江澄！」

 

他停下，轉身。

 

【完了完了，今天早上幫人打架把老婆早餐打掉了，還沒來得及去買。】

 

【算了，先聽完老婆的訓吧，聽完再去買。】

 

我說：「我餓了，要吃雜糧煎餅，加肉松加烤腸加裡脊肉！」

 

他愣了下，沒反應過來。

 

「那我自己去買。」

 

他拉住我手腕，又飛快松開。

 

「別，我去買。」

 

走到一半，江澄又回頭，黑黑的眸子垂下來看我，頗有點兒低聲下氣的意味。

 

「紀檸，今天早上對不起，有事把你的早飯耽擱了。」

 

「好吧，我原諒你了。」

 

他眸中騰起笑意，「多加香菜和辣椒是吧？那我去買，很快！」

 

少年箭一般飛了出去。

 

【耶~老婆是最最善解人意的小仙女~】

 

16

 

考試成績公開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江澄和何伊伊身上，比他們自己的分數還要關心。

 

各班分數一出來，就有好事者四處宣告。

 

「6 班的何伊伊班級第三，年級第 51！」

 

過道另一邊，蘇南敘老神在在地推了把眼鏡，勢在必得地對上我的視線。

 

恨不得將「他贏了」三個字刻在臉上。

 

窗臺邊，「咚咚」兩聲。

 

我對上江澄的沉靜中掩蓋不住歡喜的眼眸。

 

他將他們班的分數表遞到我面前，「紀老師，我們贏了。」

 

3 班江澄，總分班級排名第四，年級排名第 50。

 

僅比何伊伊高一個名次。

 

他贏了。

 

我們贏了。

 

曉星湊過來，大聲念出江澄的排名。

 

幾秒寂靜後，便是轟頂的喧鬧。

 

我在嘈雜歡呼中，對上蘇南敘落敗的眼神，啟唇無聲宣告：「你輸了。」

 

何伊伊不知何時也來了。

 

蘇南敘氣急敗壞地沒壓住脾氣，罵了句：「蠢貨。」

 

她愣在原地，想要拉他的手還頓在空中。

 

蘇南敘忽然高聲道：「我這裡有個視頻大家可以看一下，說不定這場賭約的勝利者贏得並不光彩呢。」

 

視頻中，清楚看到江澄一邊整理衣服邊從小巷中出來。

 

沒過一會兒，低垂著頭的何伊伊拉扯著衣服跟了出來。

 

蘇南敘：「這是月考那天早上的視頻，說不定，有人威脅何伊伊故意輸掉這場比賽，也說不準，他們二人在巷子裡發生了點兒其他——」

 

「砰！」

 

話未說完，江澄衝上去給了他一拳。

 

「嘴巴放幹淨點！」

 

蘇南敘並不還手，隻是盯著我笑，「紀檸，哪怕就是視頻放在你面前，你還信他？」

 

我靜靜望過去。

 

江澄慌亂回頭。

 

【信我老婆，我什麼都沒做！】

 

他抿唇搖頭。

 

我說：「江澄，要是你沒有做的事，你就開口說你沒有，不要一聲不吭，我不喜歡啞巴。」

 

「我沒有。」江澄嚴肅道，「我沒有威脅她，更沒有對她做什麼。」

 

我彎眸一笑，「好，我信你。」

 

蘇南敘掙扎開江澄的手，怒罵：「紀檸！你是不是瘋了？！他隨口一說你就信他？」

 

「對啊，我就信他，怎麼了？」

 

我看向一邊不斷落淚，震驚又失望盯著蘇南敘的何伊伊。

 

「事情的經過，不如由當事人來說？何伊伊，你願意說嗎？」

 

何伊伊苦笑：「原來你那天也在——」

 

蘇南敘蹙眉打斷：「何伊伊！你別忘了你跟誰一隊！」

 

「蘇南敘，我真是瞎了眼。」何伊伊一抹眼淚，衝蘇南敘怒道，「我被人圍堵欺負的時候，你就隻站在一邊拍視頻！蘇南敘你是不是人？還是說，那些人是你故意找來的？」

 

四周同學竊竊私語。

 

蘇南敘一把抓住她的手推開，「別發瘋！有本事就去報警！別亂造謠！」

 

「好！我今天就把話說開了！那天江澄是見我被人欺負才去幫我的！他才沒你這麼小心眼齷齪！也是我央求他別把我被人圍堵的事說出去他才沒說的！他一個跟我不熟的陌生人都知道維護我的名聲，而你呢？你是我喜歡的人，就算我們沒在一起，也算是朋友吧？蘇南敘，你真是壞透了！」

 

何伊伊跑了出去。

 

我攔住蘇南敘，「你輸了，不會輸不起不認了吧？」

 

他兩眼冒火，眼鏡腿歪了一邊。

 

「紀檸，你認真的？」

 

我嗯了聲，「為什麼不認真？」

 

蘇南敘咬牙：「好，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放心，不是什麼S人放火的事兒。」我說，「就是讓你當眾向江澄道歉，說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跟他相提並論。」

 

蘇南敘：「紀檸！我跟你才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所以呢？」

 

「你別太過分了！」

 

「哦，那當時你這麼說別人時，怎麼那麼高高在上？怎麼就不覺得過分呢？」

 

有人起哄：

 

「班長，不就道個歉嘛，男子漢大丈夫的，就道個歉唄。」

 

「就是，而且你輸了，學委也沒提什麼過分的事。」

 

「……」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的。

 

蘇南敘面紅耳赤。

 

都沒面朝江澄，飛快低聲道：「對不起，我這種人不配跟你相提並論。」

 

說完，瞪江澄一眼，「行了吧？」

 

江澄望向我，眨眨眼。

 

【他瞪我，好兇啊。】

 

我也眨眨眼。

 

江澄想起什麼，說：「他瞪我，好兇。」

 

我：「別怕, 你也瞪回去, 你瞪得比他帥。」

 

「……」

 

蘇南敘轉身就走。

 

江澄目光爍爍看著我。

 

【老婆, 獎勵~】

 

我假裝不知, 「怎麼了？」

 

「我考了第 50 名。」

 

「我知道啊。」

 

「進了前 100 名。」江澄拉住我手中的習題冊, 往外扯扯, 極低的聲音道，「你說過, 會有獎勵的。」

 

我盯著他笑。

 

良久, 才說：「那好吧, 這周六打扮帥氣點來接我。」

 

江澄眸子亮晶晶：「好，我一定準時！」

 

【是約會嘛約會嘛？老婆要跟我約會了嘛？】

 

17

 

事後，何伊伊確實報了警, 她被校外小混混圍堵一事也確實與蘇南敘無關。

 

蘇南敘恰好經過, 隻是並未伸出援手，錄下了事情經過。

 

那天之後，何伊伊仿佛變了個人, 一見蘇南敘就跟見到仇人似的。

 

原本來者不拒的蘇南敘，如今無人理睬。

 

就連輪到他管理秩序時, 也有同學不滿地背地裡刺他兩句。

 

蘇南敘經過我身旁, 冷冷道：「現在你滿意了？」

 

我白他一眼：「話這麼多，是比別人多條舌頭？」

 

蘇南敘還要說什麼，我捂住耳朵扭頭就走。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

 

周六。

 

我領著打扮得利利索索的江澄來到了老地方, 圖書館。

 

他眼睛一下耷拉下來。

 

做完兩套物理卷, 我們又來到一家小書店。

 

江澄疑惑望著店名。

 

我突然說：「江澄，我能聽到你的心聲。」

 

他猛地看我。

 

【不是吧？我暴露了？】

 

【老婆？】

 

我：「別亂叫。」

 

「啊？」

 

【真能聽到？】

 

【完了完了完了，我每天想的東西都被老婆——哦不是, 都被紀老師聽到了？】

 

【快住腦啊！別再想了！老婆要不理我了！】

 

我：「放心，不會不理你。」

 

江澄臉色繃得很緊。

 

【我鐵锹呢？快掘個洞讓我鑽進去吧。】

 

【老婆在笑, 啊啊啊啊她在笑什麼？在笑我嘛？】

 

【不能想不能想！可是老婆笑得真的很好看啊。】

 

我抬頭看店名, 「江澄, 這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你記得嗎？」

 

「啊？是嗎？」

 

【我第一次見老婆是在校門口那家奶茶店啊。】

 

「可能你忘了, 那天下暴雨，你把傘借給我了，後來傘我一直沒還, 現在還收得好好的，我很喜歡那把傘。」

 

【有這回事兒？我怎麼不記得？】

 

我盯著他笑。

 

「其實我並不是喜歡高冷的人，我喜歡的那個人, 他有著高冷的外表，可是內心卻像小孩子一樣。

 

「江澄, 我想說的說完了, 那你呢，你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江澄認真回看過來, 凌冽的眉眼莫名柔和。

 

【冷靜冷靜！老婆說過她喜歡高冷的人我得保持住！】

 

「（「」我聽到他說：「紀檸, 我喜歡你。」

 

「我聽到了。」我踮腳，指尖在他額頭輕輕一點，「所以, 願意跟我考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嗎？我不想異地。」

 

「我願意！」

 

「江澄，這個獎勵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

 

【江澄很喜歡、很喜歡紀檸。】

 

「我又聽到了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