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六歲生日這天,我準備去S。
卻意外收到一本素描。
是那位去世的天才畫家崔卻的遺物。
裡面畫的。
是十六歲的我。
1
我拿著素描本,看著角落署名的崔卻,陷入了沉思。
這位出了名的天才畫家是和我同屆的高中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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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印象裡和我沒有什麼交集。
最近一次得知他的消息,是在新聞報道的那場空難。
這是他的遺物,卻送到了我這。
真是奇怪。
我看了眼蛋糕上火光搖曳的蠟燭,原本打算吹了蠟燭就S的。
現在嘛……
算了,也不缺那一兩分鍾。
我打開了素描本。
裡頭有很多像是隨手畫的東西,筆跡寥寥,但是看起來卻很壓抑。
比如碎掉的月亮、四分五裂的水晶球,還有枝丫怪狀的樹林。
我依稀記起來刷到過一段關於崔卻的爆料,說這位天才畫家從少年起就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鮮少在公眾露面。
記憶裡高中時的崔卻看起來似乎也很寡言少語。
但是因為長了張好看的臉,又沒少被討論。
我百無聊賴地往後繼續翻著。
上一秒還在想是不是送錯了人,下一秒卻在一張頁面停了下來。
上面畫著的是個趴在窗臺的女孩。
皺著張臉,苦大仇深。
盡管隻是寥寥幾筆,我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那是高中時的我。
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她在窗邊S了三天。」
我愣住。
2.
我在高中有過一次嚴重的感冒。
因為我在大冬天寒窗苦讀。
字面意思的寒窗。
開著窗灌冷風讓自己保持清醒。
然後在寒風中背化學公式。
那時我發誓要一雪化學 24 分的恥辱,於是在期末考試前苦背了三天。
最終在考前光榮地——感冒發燒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為慘烈的一場考試。
同學們在考場上奮筆疾書的時候,我在醫院掛吊瓶。
我越想越不甘心,於是一邊吊藥水一邊給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的賬號私信了一篇八百字的長文敘述自己的經歷。
打字到後面都眼冒金星了,被我媽一把搶過了手機。
她把我的長文看完,很是感動,然後告訴我,那個號是假的。
我一愣,哇地一下哭得不省人事。
後面我爸聽說了,很是欣慰地拿著我的長文去學校給我求來了一次補考。
我聽到消息後又哭了。
因為背的都忘光了。
3.
真是鮮活的十六歲。
我想著不自覺地笑出聲,看向桌上的全家福又驟然斂住。
視線重新觸及畫時不免又疑惑起來,崔卻為什麼會畫我?
我看著畫裡的角度,想起藝術樓好像正對著我的教室。
所以是正好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了嗎?
我往下又翻了一頁。
這回崔卻的畫風變了,他用黑色水性筆畫了個四宮格。
筆觸看起來極其隨意。
每個格裡的小人都在以不同的、偷感極重的姿勢往嘴裡塞著東西吃。
躲在課本背後的,佝下腰假裝撿東西的,假裝捂嘴打哈欠實則手心放了糖的。
這次畫下面隻有一個小字——
「嘖。」
嗯?
什麼意思,嫌棄?
不是,誰上課不需要補充點物質食糧啊?
那可是早六晚十一的高中牲啊!
4.
我來勁似地往後翻,發現後面連續好幾張都是這種宮格的形式。
裡面有我上課眼皮打架的、看窗外發呆的、還有偷看小說的、對著試卷抓耳撓腮的。
Q 版小人有一種莫名的滑稽感,像是在看漫畫。
看著看著我又突然清醒過來,不是,藝術生不上課的嗎,怎麼還有時間觀察別人?
而且這種觀察似乎成了他的樂趣。
我又接著往下翻。
在一連串我各種大笑的畫下面,出現了久違的小字——
「為什麼可以這麼開心?」
我頓住。
我看著那行字,明明寫下的人不在眼前,卻似乎能讀出他的語氣。
不是嘲諷,也不是陰陽怪氣,隻是一種單純的疑惑。
我對崔卻其實不是完全毫無印象。
高一開學沒多久,年級裡就傳開了藝術班有個漂亮的男生。
是的,漂亮。
我這種愛湊熱鬧的,在輪到我們班值周時,特地跟去藝術班檢查的人換了班。
就為了光明正大地去看一眼有多漂亮。
藝術班有氣質的男生女生很多,即使這樣,崔卻還是在人群中很突出。
我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
那個靠窗的身影。
他轉頭看來時,窗外的光影掠過他眼眸,浸成了琥珀色。
夏日未退,他卻清冷得像一捧冬雪。
還是蝴蝶味的。
我眼神有一瞬的發懵。
因為親眼體會到了男生漂亮的具象化。
這張臉給年少的我留下的衝擊持續了很久。
以至於時至今日,我都還記得那之後我在飯桌上看著打麻將贏了錢回來的我媽,問她能不能資助我點去韓國整容。
我媽頭都不抬,說讓我滾。
5.
所以崔卻,這麼好看的人也不容易開心嗎?
我想起那條關於他精神疾病的爆料,打開了手機搜索他的名字。
跳出來的第一條就是他空難去世的消息。
我指尖顫了下,往上劃走了。
我搜到了他的信息科普,他的父親是本地知名企業家,母親是大學美院教授。
這樣的家庭條件,生活應該挺富足的才對。
劃到底部有條鏈接,標題是「天才畫家患有精神疾病,背後的原因竟是……」
我點開,一堆文字看下來,無非是說崔卻的企業家父親常年不著家,而身為美院教授的母親又從小對崔卻有著極其嚴格的管控,包括高要求的訓練,嚴厲的苛責等等。
評論區還有自稱知情人士的爆料,說崔卻小時候畫得不好就會被關小黑屋,所以才造成了童年創傷。
網絡信息難辨真假,也不能全部都信。
但結合那些奇形怪狀的畫來看,崔卻也許真的存在鬱期。
我又翻起那個素描本。
這次畫上的我拿著張紙一臉愁雲地杵在一個話筒前,後面站著個眼鏡反光的背手老頭。
我一下眯起眼睛。
沒認錯的話,那是我高中的校長謝老頭。
S去的回憶突然攻擊我。
那是我學生時代最羞恥的一次檢討。
沒有之一。
6.
高中時下午有三節課,其中最後一節是自習。
那個時候的我腸胃不好,一天要拉上兩次。
我奶為此經常數落我爸媽,說是他們在我小時候都顧不上給我做飯導致的。
我爸媽喊冤,他們說罪魁禍首是衛龍。
我奶問衛龍是哪個,然後我爸媽給她一頓解釋。
我在一片紛爭中不敢說話。
因為隻有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五毛的口水雞和香鐺鐺。
還有數不盡的垃圾小零食。
總之基於此,下午那節自習課總會被我用來解決屁股想吐的生理現象。
為了抵消逃自習的罪惡感,我決定即使在廁所也要感受文人的燻陶。
所以蹲廁時總會帶上一本文學著作。
那天是《雲邊有個小賣部》。
我正好看到了王鶯鶯去世的部分,聯想起我同樣離世的外婆,一時悲從中來,在廁所放聲大哭。
外面洗手池隱約傳來水聲,但我沒注意。
沒過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後我聽見了被稱為滅絕師太的教導主任洪亮的聲音——
「同學,你在裡面怎麼了?有沒有事啊?」
我嚇得手一抖,書就砸在了地上。
7.
那段時間學校正在嚴抓各種不遵守校規校紀的現象。
我很光榮地上榜了。
不僅上榜,還要在全體師生面前做檢討。
那天的晨會校長謝老頭對我們進行講話教育後,就讓我們一個個去念檢討。
我聽著前面打架的、在宿舍玩牌的、私藏手機的、早戀的,到了我——
「我不該逃自習在廁所裡蹲坑看書。」
臺下沉默,然後集體爆發出哄笑。
我嘴一癟,哭成了 Type-C 接口。
從此蹲坑姐一戰成名。
後來我才知道,是有個男生去洗手時聽到了女廁傳來哭聲,擔心出事,但是不敢貿然進去,所以才找來了教導主任。
我謝謝你啊,同學。
十多年前的事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羞恥。
我往下看到了崔卻的小字——
「原來在廁所哭的是你啊,林入春。」
最後三個字一筆一畫寫得整齊。
我一怔。
噢,忘了提一茬。
我之所以被罰得這麼重,是因為我跨樓上的廁所。
從文化樓跑到了藝術樓。
因為廁所在走廊兩側,每次去廁所都要經過很多班級,我不想被人認出我總跑廁所,所以選擇了去另一棟樓上。
該S的自尊心。
我看著那行字,隻覺得思緒被一下打通。
「原來把教導主任叫來的人是你啊,崔卻。」
我莫名有些忿忿不平,卻看見崔卻下面還寫著幾個字——
「還挺可愛的。」
8.
我想起那張漂亮的臉,耳尖莫名熱了下。
咳嗽了聲,就準備接著往下翻。
但是翻了好幾頁,都是崔卻的素描作業。
一些基礎的人像和陰影的畫作。
再往後,是崔卻的隨筆,那些破碎的月亮和四分五裂的水晶球又回來了。
除了這些,還出現了一個抱著膝蓋的小男孩。
第一張,月光從很窄的窗口透進來。
第二張,窗口伸進來樹枝,光亮幾乎沒有了。
第三張,伸進來的樹枝形狀可怖,張牙舞爪地向小男孩籠罩。
最後,完全包圍。
看得我皺起眉。
這個畫風和崔卻之前的有些割裂。
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我想起曾經聽說過的,畫家在創傷發作時,會在畫裡表露受傷的一面。
所以這個時候的崔卻,是創傷應激了嗎?
我著急往下翻,一張破碎的鏡子赫然呈現在眼前。
要不說崔卻畫技出眾,那些碎裂的鏡片太過真實,鋒利得仿佛看一眼就能被割傷。
在角落裡還有滴風幹的紅橙色痕跡。
我舉著畫在燈下透著光照看,一時有些駭然。
這是……血嗎?
9.
畫畫能展現繪畫者的內心世界,情緒同樣能被傳達。
如果看到這幅畫的是十七歲的我,大概會感慨一句誰家好人沒事畫這玩意兒。
可現在凝視著這幅畫的是二十六歲的我,隻能從畫裡感受到無盡的痛苦和自我壓抑。
我猛地把本子合上,微微喘著氣。
前面的漫畫看得多了,差點忘了自己是今晚要去S的人。
稍稍平復了心情,我決定還是把素描本看完。
我翻過那幅碎鏡子,跳到了下一頁。
這一頁沒有人,畫的是雨幕裡的畫室。
在畫板前坐著的男生沒有正臉,手腕卻在流血。
但這陰鬱的氛圍裡,畫室上方的廣播器旁卻寫著一行字——
「喂?有沒有人啊?能聽見嗎?我被鎖在廣播室了,能不能來個人救救我啊?」
我把那行聒噪的字看了又看,越看越耳熟。
不禁喃喃,「……不是吧?」
一些不合時宜的回憶湧入腦子。
我想起當年幹的一件蠢事。
10.
高二的時候學校斥巨資翻修了廣播室。
有當播音員的同學回來神採奕奕地講述,在裡面很有韓劇的氛圍。
我這種愛湊熱鬧的,又心動了。
那天是節假日放假前夕,學校需要一些志願者留下來打掃幾個地方,其中就有廣播室。
我自告奮勇地拿下了這一差事,如願去了廣播室。
裡面果然裝修得很專業,還有單獨的播音隔間。
我在裡面邊打掃,邊對那些設備感到好奇。
一會掃掃地,一會坐坐皮椅,一會擦擦桌子,一會試戴耳機,沒多少功夫下來就給我整累了。
本想在沙發上休息會,沒想到直接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牆上的電子播鍾顯示著 18:37,早就過了放學時間。
我彈射起步去拉門,卻發現門從外面鎖住了。
不是誰啊,沒看見裡面還有人嗎?!
我拉了幾次無果,跑到窗外,發現外面正下著大雨,道路上空空蕩蕩的。
整個校園陷在晦暗的天色和寂寥中。
不禁讓我聯想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恐怖片。
拍門喊人也無果後,我看著那些播音設備,突然靈光一閃。
一通搗鼓竟然真的亮起了顯示燈。
我拍了拍話筒,試著講話——
「喂?有沒有人啊?能聽見嗎?我被鎖在廣播室了,能不能來個人救救我啊?」
11.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畫上男生流血的手腕。
腦子驀地冒出個猜想——
所以當年我在廣播裡喊話的時候,崔卻居然在畫室割腕嗎?
我被這個想法驚得有些發愣。
那個時候的崔卻,已經痛苦到這個地步了嗎……
目光觸及畫的另一邊,發現那頁還寫了字,但是字跡很潦草,墨水洇在紙上的痕跡深淺不一,看起來像握筆的人已經有些脫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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