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入春,怎麼又是你啊,明明都換了教室的。」
高二開學的時候,年級統一搬了教室,崔卻和我應該都換了地方。
這個時候,應該就不能像之前那樣看見了吧。
「林入春,你真的很吵。」
嗯?都這個時候了,就沒必要吐槽了吧。
不過我記得當時確實絮叨了很久,誰叫沒人來放我出去。
「為什麼突然念誓詞,林入春,你是要入黨嗎?」
嗯?我有嗎?
噢,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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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喊了半天累了,趴了兩秒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校園裡都是自己的聲音還挺酷的。
想著這怎麼不算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然後就開始自娛自樂,對著話筒打了雞血似的慷慨激昂——
「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
沒記錯的話,後邊好像還唱了歌,唱完又神神叨叨——
「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快離開……」
最後實在是累了,趴在話筒邊有氣無力——
「有沒有人啊,我尿急啊......快來人啊,我肚子好餓......我要趕不上我媽的香菇豬肉餃了......」
呵,現在想想,當時的我真是有夠抽象的。
紙上崔卻的文字還在繼續。
「林入春,你怎麼能吵這麼久?」
「林入春,你怎麼還在說話?」
「林入春,你怎麼還沒出去?」
「林入春,香菇豬肉餃子真的好吃嗎?」
我一連串看下來,莫名揪著心,再這樣寫下去該失血過多了吧。
目光在看到最後一句時頓住——
「林入春,我突然不想讓血繼續流了,總是要留點力氣,幫你打電話叫人的吧。」
12.
我記得最後是保安大叔來開的門。
他說他本來都下班了,卻接到了電話。
我當時以為肯定是哪個路過的好心人聽到了我的廣播,心想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然後剛出校門就被找來的我爸我媽揪著耳朵回去了。
後面收假回來的時候,同桌還跟我八卦,說有人因為睡過頭被鎖在廣播室了,問我知不知道這事。
我說不知道。
接著她又說,她還聽說了那天有人在校園暈了,被救護車拉走了,問我知道嗎。
這我真不知道。
現在想來,那人很可能就是崔卻。
原來在無形中,我居然和崔卻有過這麼多交集。
明知道是過去發生的事,可是現在想著還是有些後怕。
如果當時我沒有撥響那個廣播,那崔卻是不是就……
不過還好。
我突然有些慶幸那個被困在廣播室沒心沒肺的自己。
我還在感嘆,放著的素描本突然被風吹過一頁。
我看見上面的畫,愣住了。
13.
這是一幅正兒八經的人像素描。
畫上的人眉眼生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仿佛正對鏡頭,定格在明媚的一瞬。
我看著畫上陌生又熟悉的人,久久愣神後不自覺笑道——
「好久不見,十七歲的林入春。」
這幅畫傳神得像是十七歲的我就在眼前。
對比前面,這還是崔卻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勾勒我的模樣。
一小段字整整齊齊地寫在下方——
「林入春,一生都在下雨的人其實不會在乎下雨天。
隻是我的世界雨下得太久了,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
你是第一個在雨裡和我說話的人。」
說不觸動是假的。
那時候的我總覺得自己普普通通。
樣貌算不上美女,學習比不過學霸,日子還過得狀況百出。
不是沒有自卑憂傷過,隻是被我媽一腦門拍醒。
她說普通從來不是貶義詞,而是世間的常態,甚至有些人想過上普通的生活都很難了,讓我別在那傷春悲秋地浪費時間。
該咋活咋活。
所以我挺開心在崔卻的筆下看見一個生動明媚的自己。
起碼讓我知道,做自己的林入春,也會在別人眼裡閃閃發光。
更開心因為這樣的自己,無意中挽回了一個輕生的念頭。
14.
這幅畫看起來像是崔卻在醫院治療時畫的。
還有之前的那幅雨幕裡的畫室,應該都是崔卻後來補上去的。
因為廣播器上的字比一旁的整齊很多。
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後面幾頁畫的都是崔卻在醫院的見聞。
有病房窗外的樹——
「今天是個好天氣,樹灑滿了光。」
「但是奇怪,我居然注意起天氣。」
有個笑起來缺了顆門牙的小孩——
「來做檢查,他好吵。」
「為什麼缺了顆牙還能不停說話。」
有一盒餃子——
「有點膩,但總覺得下一個可能就不膩了,所以吃完了。」
有老爹和小玉——
嗯?
老爹和小玉?崔卻也看成龍歷險記?
畫上的老爹在念叨,「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
這一頁沒有崔卻的自白。
我開始覺得眼熟,腦子裡串起什麼,又翻回前一頁的角落。
停駐思考。
等等,這不會是香菇豬肉餃吧?
還有什麼妖魔鬼怪快離開,這些不都是我在廣播裡念過的嗎?
我翻到下一頁,這一頁是個女孩的背影。
扎著丸子頭,拄著拐杖。
這,我尋思我也沒拄過——
「認錯人了。」
下方的配字讓我一頓。
噢,這樣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眼睛瞥到下一句又一怔。
「又認錯了。」
「不過這裡是醫院,不認對才好。」
短短兩行字看得我心情有些微妙。
又?
崔卻這是,在想我嗎?
這念頭一冒出,羞恥的溫度迅速在臉上飆升。
我拍了拍臉試圖清醒,手胡亂地翻過紙張。
然後在下一頁得到了答案。
15。
這一頁是個病床上的男生,同樣沒有正臉,正低頭畫著什麼。
床頭單獨亮起的小燈盞和窗外不起眼的星星都暗示著這是一個安靜的夜。
文字寫在了空白處——
「睡不著,想畫點什麼,可是無從下筆。」
奇怪。
又來了,這兩個字最近似乎頻繁出現在我的感覺認知裡。
到底哪裡奇怪?
我想了很久。
是天氣,還是吵鬧的聲音?
是莫名其妙點的香菇豬肉餃,又或者莫名其妙打開的動畫?
我想了很久。
最後好像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好天氣像你,吵鬧的聲音像你,它們都像你,可是都不是你。
我想的是你,林入春。
我想見你。」
16。
猜想得到證實。
我驚訝之餘又湧上一股說不清的酸澀。
這個時候的林入春在做什麼呢?
大概在某節晚自習上,成堆的試卷中昏昏欲睡吧。
她不會知道,也不會想到,那個她覺得好看的得驚為天人的男孩子,此刻在醫院真摯地寫下這段文字。
他說想見你,林入春。
如果你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開心吧。
我嘴角不自覺勾起笑,隻是下一頁的內容又讓笑意斂住。
17。
雨夜的小巷,破碎的月亮和影子一起七零八落。
這一次隻有短短的一句——
「他們來了。」
誰來了?
醫生護士?
還是,崔卻的父母?
我往下翻,這回是一個奇形怪狀的人。
或者不能稱為人,因為這實在太奇怪了。
它的四肢被裹挾在陰影裡,身軀也七扭八歪。
像是披著人形的怪物。
「林入春,我好想見你啊,可是不行,我是怪物,會嚇到你的。」
我眉頭深深皺起,這才不過兩頁,崔卻怎麼突然又陷入了自我厭惡?
到底是什麼刺激了他?
他的父母嗎?
我皺著眉翻開下一頁,所幸這一頁不再是可怖的事物,而是一串佛珠,還有一條手鏈。
手鏈上邊串了三個銀色的小圓片,每個圓片都有著數字——
1,1,9
嗯?怎麼這麼眼熟。
我把手腕伸到跟前,紅色的編織繩上映著同樣數字的三個小圓片在輕輕晃動。
這不是我的手鏈嗎?
再一看,那串佛珠下還標了售價。
兩萬八?
「什麼串這麼貴?!」
脫口而出的吐槽忽然跟腦海的一段記憶重合。
18.
那是高三某個難得的月假。
我媽和我奶不知道從哪裡聽見的消息,說山上的寺廟在搞活動,硬是把我拉上了山。
裡面不知道是哪個大師在那開壇講法,烏泱泱地擠滿了人。
我媽讓我去廟裡拜拜,求個好分數。
我累得要S,憤憤直言,「那是封建迷信!」
我媽給我一腦門,大呵,「孽畜,休要胡言亂語!」
然後拉著我給佛祖誠心跪拜。
拜完之後來到一個殿檐下,那裡擺滿了五花八門的佛珠和手串。
另一側有一個單獨的禪房,說是裡面有大師,可以拿手串進去讓大師開光。
我媽看了一圈,問這裡的都能開嗎?
那個小姐姐微笑著把手引到展櫃的另一個方向,「這邊的才能開噢。」
我和我媽齊齊看過去,一水的檀色串,下邊尾價三個零起步。
「兩萬八?!什麼串這麼貴?!」
異口同聲的最後一秒被我媽摁住了嘴。
小姐姐依舊保持著微笑。
我媽一咬牙,大手一揮——
「把那邊三十的給我來一條。」
三十的紅繩還送自由搭配套餐,可以在那一堆刻了數字和姓氏的銀片框裡挑選。
我看著我媽找來的三個數,懷疑,「媽,你不會是怕自己又記不住我生日才給我弄的這玩意吧?」
剛問完就又收獲我媽一腦門,「孽障,我一月十九生的你我記不住?這是給你驅災避難用的,你奶特意囑咐過給你求一條,好好戴著聽到沒?」
說完塞給我一條祈福帶,讓我寫了掛樹上。
我看她扭頭又去多抽了兩三條,八成是給我爸我奶寫的。
我那時似乎寫了好幾個願望,不過現在已經記不清了。
不過,崔卻為什麼會畫有那條兩萬八的佛珠,難道他也去了?
我看向一旁的文字——
「看風水的說我會影響他做生意的氣運,最好去廟裡求串珠子散晦氣。」
他?說的是崔卻的父親嗎?
「他說求串也好,戴著時刻提醒我控制情緒,別再給他找麻煩。」
「他們讓我戴著珠子站在那,看我的眼神仿佛我真的是個滿身邪祟的妖孽。」
「那些香火氣像是無孔不入的地火,炙得我好像快要不能呼吸。」
「林入春,我一度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S去,可是我聽見了你的聲音。」
也就是說,我在門外買串的時候,裡面在開光的人居然是崔卻嗎?
這也太巧了。
不過這段文字還是看得我眉頭緊鎖,這真的是崔卻的父親嗎?可是哪個父親會為了生意傷害自己的孩子?
「林入春,我太久沒有聽見你的聲音了,久到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它如此真切地在我耳邊再次響起。」
「林入春,原來你的生日是一月十九。」
我的生日被崔卻一筆一畫認真地寫下。
這幅畫並沒有結束,緊接著的頁面就是一條祈福帶。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當初寫的那條,因為上面還寫滿了字——
「第一,我不叫喂。」
呃,我嘴角一抽,當年的我還是太抽象了。
「第二,我叫林入春,因為我媽說生我那會太冷了,她希望快點到春天,所以叫我入春。」
我的腦回路和我媽也不遑多讓。
誰家好人祈福帶寫這些。
我本以為我還會接著寫些不著邊際的東西,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第三,我媽雖然隻給我買了三十的串,但我知道我家人對我的愛遠比這三十塊多得多,買兩萬八的人也許有很多財富,但不一定有愛,當然有愛就更好了,因為有愛的富人就可以幫助更多的人,佛祖在上,都說您普度眾生,那您的愛應該是不以錢財論多少,所以無論是三十還是兩萬八,都請您多多庇護受傷的靈魂,多多去愛善良的人吧,小林子敬上。」
我讀完鼻尖忽地一酸。
十七歲的林入春大大咧咧,卻有顆真誠又柔軟的赤子之心。
她生活在很多愛裡,所以善良美好。
也許當時的我隻是隨手寫下,卻不會預料這條祈福帶會被別人記下,在十多年後的今天,重新出現。
出現在我受傷又孤獨的二十六歲。
此刻撫慰著二十六歲的林入春的,是十七歲的林入春。
崔卻在祈福帶下也留了字——
「林入春,119 不僅可以救火,也可以救我。」
19.
不知不覺素描本已經快翻到底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崔卻其實並沒有在我們學校讀完,而是在高三的第一個學期沒結束就突然地轉走了。
這還是後來和同桌在聊天時才知道的。
不過當時一輪又一輪的復習和模擬考已經夠折磨人了,加上沒啥交集,我很快就把這個消息拋之腦後了。
我掂著剩餘的紙張,想著這個時候應該離崔卻轉走不遠了。
我翻著素描本,這段時間的崔卻似乎在集訓,畫了很多景色和人像。
不同的是,每一張下面都有留言,但是留的字跟畫卻沒什麼關系。
比如——
「林入春,這裡的菜很辣,但是你應該會喜歡。」
「林入春,有個路過的大姐想讓我給她畫個像,結果好幾個人排隊,你說我是不是可以支個攤賺錢?」
我不自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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