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字體大小:
漁夫大哥肩上扛著更多家當,他七歲的小兒子則小心攙扶著年邁的爺爺,一家人在夜色中相互依靠,微駝的背,細碎的步伐,平實而又無所畏忌。
楚熹眼珠輕晃,到底從大嫂手裡奪過較小的包袱:“咱們不好驚動兵士,且得走一段遠路呢,左右也不沉,我幫你提著嘛。”
大嫂嘴上不說,心裡覺得很熨帖,而總是懷有戒備的漁夫大哥也徹底放下了戒心,對楚熹展露笑臉。
楚熹提著包袱,又追趕上陸深:“你肚子餓嗎?”
“不餓。”陸深看向她的額頭,輕聲問道:“還難受嗎?”
“嗓子有點緊,沒什麼事了,我身體可棒呢,說起來要多謝你照顧我,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快痊愈。”
旁人實在很難看出楚熹在討好陸深,她待人接物總是這樣,仿佛有種不經修飾的率直,難聽些講是粗淺,甚至是想到一句吐一句的顛三倒四,可有那雙眼睛支撐著,就是真誠的可愛了。
陸深挪開視線,薄唇微抿,過一會才道:“想痊愈得喝幾服藥,不能耽誤。”
楚熹壓低聲音:“你還活著的事越少人知曉越好,咱們先去常德城,找一家客棧住下,等把陸遊救出來再回安陽。”然後就這樣好像突然間想起來似的說:“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好幾次,要請你們去安陽城玩。”
“嗯,記得。”
“可惜晚了一點,再早兩個月就能去烏清池摘蓮子了,啊,我第一次見你和陸遊,就覺得你倆白白淨淨的,很像兩顆蓮子呢。”
“是嗎……”
“是呀,因為你們那會都穿白衣裳,長得也白。”
楚熹幾句話,勾起了陸深許多回憶,他愈發的寡言沉默,楚熹也不在意,仍跟在他身旁小聲的嘰嘰喳喳。
直至太陽升起,一行人終於走到了離常德不遠的小鎮。
這小鎮稱不上富庶繁華,可一大清早的卻十分熱鬧,沿街的叫賣聲絡繹不絕。
Advertisement
“熱騰騰的包子!剛出鍋的包子!五文錢兩個!”“冬菜冬菜!大娘瞧一眼,這蘿卜多水靈啊!”“賣豆腐嘍——”
大嫂好多年沒見過這種情景了,一雙眼睛滴流亂轉,簡直不夠看的,一旁的小男娃瞅著薄皮大餡兒的包子,更是口水直流,就差把沒見過世面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作為錦繡之都長大的貴公子,陸深無疑是見過世面的,但陸深對這條街道的打量,絲毫不比那家人少。
這些年來,他隨著父親南徵北戰,每到一處,百姓皆門戶緊閉,猶如待宰羔羊。
他幾乎忘記這人間煙火氣是何味道。
“看什麼呢,吃包子嗎,大嫂給買的,一人兩個,吃完了再趕路。”
“楚熹。”
“叫我幹嘛?”
陸深接過墊著油紙的肉餡包子,嘴角微微上揚:“若有朝一日,你再去沂都,我一定帶你去萬朝河上放花燈。”
楚熹知道,從這這一刻起,她與陸深便是盟友了。
“我要兔子燈。”
“嗯,好。”
作者有話說:
斷更容易,撿起來真難啊
第130章
在沂都城,夜色降臨後的萬朝河上向來是男子的天下,畫舫美人,絲竹亂耳,紅袖一展,萬客恩嘗。
但也有未婚的年輕男女,會在這一片豔景之中乘著小舟,到那雕梁畫壁的疊橋下,放上兩盞寓意忠貞不渝的花燈。
楚熹哪裡曉得沂都城的風俗,故答應的非常爽快。
而陸深在邀約之際,心中也並無任何雜念,他隻是想回應楚熹的示好,莫名說出那句話,就像他一直期盼著似的。
吃過包子,歇了歇腳,一行人繼續趕往常德。
薛軍是靠著細作內應起家,主帥又是搞潛伏的一把好手,特怕旁人效仿他,因此每座駐軍城池都有重兵看守城門,要想通過需數不盡的文書和關碟。
楚熹想徹底封鎖陸深活著的消息,不敢有半點大意疏漏,到了自家城門口也不表明身份,隻道是安陽鄉裡人,來常德投奔親戚。
雖然楚熹在常德待了好一段時日,但她那會成天到晚在常德府養胎,見過她的兵士不多,守城官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這會能灰頭土臉、拖家帶口的跑到常德來,很公事公辦的繃著臉道:“把籍契和鄉裡的路引還有安陽城的關碟拿出來瞧瞧。”
楚熹苦著臉道:“這些文書我都給裝在一個包袱裡,路上不小心弄丟了。”
官兵不管她有何苦衷:“少一樣也不行,哪來回哪去。”
楚熹很理直氣壯:“我是洮山婦救會的,年前有一批冬衣棉鞋要送到常德,到時候我自會讓人把補好的文書拿來,恁若是不信,我去請常德婦救會的會長,她認得我。”
眼看著一日賽過一日的冷,薛軍兵士們還指望著婦救會的冬衣御寒,斷然不能惹惱了這幫女人,否則上面怪罪下來,一準吃不了兜著走,再者楚熹身後那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怎麼看都是尋常百姓的模樣。
官兵沉吟片刻道:“這樣吧,既然你們是來投奔親戚的,就叫你們親戚做個保人,天黑之前到裡長那蓋章,明早呈報給府衙,若年前沒有補上各項文書,可就要將你們一家人逐出城去。”
“好,多謝官爺!官爺放心,明早之前我一定辦妥,絕不會讓恁難做的!”
“行了,進去吧進去吧。”
常德城位於常州的中心,西邊是順清,東邊是安陽,渡江不遠便是九堯,說四通八達也毫不為過,在戰事為啟前,常德總有各方商人來往,所以客棧極多,一條街上便有兩三家,如今雖大部分改成酒樓,但也留著三五房間。
楚熹就近找客棧安頓了那一家四口,又和陸深以夫妻名義投宿了個不起眼的小客棧。
“你暫且在這住著。”楚熹推開窗,瞧了眼冷冷清清的小巷口,轉過身道:“盡可能不要出門,回頭我派個親信來,缺什麼少什麼,你隻管吩咐他就是了。”
陸深應了聲,又道:“你若貿然向謝燕平討人,他恐會起疑心。”
“此事我已有主意了。”楚熹笑笑,坐到他對面,手肘撐著陳舊的圓木桌,懶洋洋的託著臉:“你記不記得在亳州境上,兩軍交戰時,我曾找陸遊出來說過話。”
“記得。”
“哎,自從蟠龍寨那檔子事後,我這名聲一直都不怎麼樣,凡是和個相貌出眾的男子走太近,必會生出好些風言風語,我就想著洗脫洗脫,可倒好,那日不過是與陸遊多說兩句,就被編排出許多故事,一度傳的沸沸揚揚。”
楚熹向陸深訴完苦,正色道:“眼下我就想坐實了這些故事。”
陸深眉頭微皺:“何意?”
“雖然你們陸家雙生子形影不離,但明眼人都曉得,真正掌權的是你,你死了,陸遊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我這會向謝燕平討要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嗯……”
“舊情人。”
“對,舊情人,是不是顯得很顧全大局?”
“……”陸深有些勉強的說:“還好吧,謝燕平未必會相信。”
“那要看我怎麼求他啊,我言辭懇切一些,再加上曾經幫過他,他沒有八分信,也得有五六分,其實五分就足夠了。”
“此話怎講?”
“你看,在外人眼裡,我和薛進是鐵板一塊,他一心操練兵馬,我專搞軍餉糧草,掃去薛進的後顧之憂。”
陸深點點頭,認可楚熹的說法。事實上江北各方勢力的眼中釘早就不再是薛進,而是薛進背後的安陽楚霸王,陸廣寧都不止一次的感慨過,若早知有今日,當初就該把楚家父女倆困在沂都城。
楚熹也明白自己樹大招風的處境,故而笑道:“我想謝燕平應該很樂意看我為了舊情人和薛進鬧掰,巴不得把陸遊送過來添堵,就算……就算他有顧慮,這帝軍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他一時半刻做不得主。”
“那薛進……”
“害,不用擔心他,我有的是辦法治他。”
二人計議妥定,楚熹便離了客棧,前往身懷楚楚時曾住過的常德府。
常德府原先是常德城主的府邸,後改為常州郡守的下榻之處,到如今被一分為二,一半撥給了婦救會,一半留作府衙接待貴客的住所。
楚熹估摸著薛進在常德大抵就住這。
輕車熟路的來到常德府側門,還沒靠近,便聽門外護衛拔出劍來大喝一聲:“什麼人!”
“小穆,是我呀。”楚熹走上前,抬起袖口蹭掉臉上的灰塵:“你們薛帥呢?”
“少……少城主!少城主!”小穆手中長劍掉落在地,像見了鬼似的扭身跑進去,而其餘護衛也皆是一副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神情呆望著她。
想來都以為她葬身沂江了。
不知薛進見她會作何反應……
常德府到底是一城之主的府邸,即便被分出一半,也是個了不得的深宅大院,楚熹沒有多想,直奔自己原先的住處。
剛過了兩道月洞門,就迎面遇上步伐漸緩的薛進。
是薛進嗎?
楚熹第一眼其實沒認出來,往前走了兩步,徹底瞧清他的臉,這才敢認了。
是薛進沒錯,隻不過他平日裡舉手投足都透著股意氣風發,走起路來氣勢不小,光聽腳步聲就曉得這人並非善茬,可他打連廊那邊過來時,慌慌張張的,搖搖擺擺的,衣裳沒穿好就罷了,頭發梳得也不是很齊整,步伐一緩,更有種緊張的畏縮。
楚熹的視線由他略微削瘦的臉頰挪到鬢邊幾根格外突兀的銀絲上,心裡一緊一松,說不出的別扭難受,站在那裡,竟張不開口。
直至薛進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看什麼呢。”楚熹擠出一抹笑意,輕輕巧巧的轉了一圈:“我沒缺胳膊沒少腿,好得很。”
話音未落,被他一把摟到懷裡,與其說“摟”,倒不如說“扯”了,楚熹沒站穩,鼻子撞在他肩上,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痛啊——”
薛進置若罔聞,隻更用力的將她抱緊。
楚熹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掛念,還挺知足的,想著夫妻之間也不過如此了,縱使沒有那麼深刻的愛情,但相處到最後都有不可磨滅的親情。
薛進好難得展露出一點真心實意,她不能辜負。
思及此處,楚熹反抱住薛進的肩膀,猶豫了一瞬,緩緩落到腰上,笑著說道:“我沒事了,我可是楚霸王欸,當年你三萬鐵騎追殺我,我都神龍擺尾跑掉了,這才哪到哪啊。”
薛進發出抽氣聲,又埋頭往她肩上蹭了一下,楚熹極度懷疑薛進是痛哭流涕了,在往她身上蹭鼻涕。
哎,蹭就蹭吧,反正這衣裳髒兮兮的,待會也要換。
楚熹有點洋洋自得的拍拍薛進:“抱好了沒有呀。”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楚熹就後悔了,她先是死裡逃生,又撈回來一個陸深,每件事都進行的很順利,見到薛進不免有點小膨脹。
忘記薛進好面子這碼事了。
薛進可以失態,卻不許人家點明他失態,這就像在大庭廣眾之下扒了他衣裳一樣令他難堪。
楚熹深諳此道,因此率先放開手,以防薛進推不開她雙方尷尬。
事實證明她所料不錯,薛進果然向後退了一步,嘴巴緊緊的抿著,尚且湿潤的眼裡壓著怒火,沉聲問道:“這兩日你在哪。”
楚熹乖巧回答:“江北,一個小漁村,那家人要遷到安陽,正好把我帶過來了,你得找人去趟金淮客棧,幫他們辦一份文書。”
“還有呢。”
“還有什麼?”
“陸深,我聽聞他隨著你跳江了。”薛進說完,那有些削瘦的臉頰上竟浮現出一豎條似的小肉坑,因為嘴巴抿的實在太用力。
楚熹看著那道小肉坑,又看那幾根銀絲,覺得眼前的男人也許不如從前帥氣了,但比從前看著可愛不少。
熱門推薦

竹馬逼我嫁老頭,說老頭死後救我,我:新皇要繼承後妃
"我跟他青梅竹馬。 結果他逼我和親。 隻因他心疼妹妹,不想她嫁給老頭子。 “朝真公主風華絕代,遠勝永安公主,為和親最佳人選。” 一句話,我嫁給了老頭子。 老頭子駕崩,依舊例妃嫔殉葬。 他急了,說著要帶我回家。 可他不知道,我改名換姓。 成了新皇唯一的皇後。"

雕骨生香
荀容是陳國最好的雕骨師。她眉眼淡淡,一雙巧手輕輕撫過 那些或光滑,或細長,品貌不一的骨頭,精心雕琢下,就能 將它們變成僱主所需要的各種物件。

白龍傳說
中原有個傳說,天山以南有片叫龍堆的 沙漠。掘地幾尺,能挖出龍肉。龍肉食 之,可使人起死回生。每次我和爺爺

萬物沉溺
我穿成了惡毒女配的小胖妹跟班。男主 的好友正在和我告白。「說吧,同不同 意?」

歲年年
和死對頭季臨淵成親多年,我倆點著過 房子、打翻過院牆。皇帝趁他北徵,一 杯毒酒要了我的性命。皇帝以為沒了

此去嘉年
"追梁嘉年的時候,我給他的女神剝芒果。 我芒果過敏,他說不剝就滾出去。 追梁霆的時候,在昏暗的臥室,他握著我的手喊其他女人的名字。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到我。 我從沒在乎過。 一切都是為了潛伏反擊。"